段謹之皺眉沉思並沒有再說話。絲竹轉身便欲走開,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過身來,直視著段謹之的眼睛問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嗎?”
段謹之雖不明白其中緣由,卻依舊冷笑道“既敢與姑娘約定,那麼此事我倒還擔待得起。”
絲竹又思索了片刻道“這個給你。”看她從懷裡掏出一枚纖細的竹筒交給段謹之道“這是我們蒼狼山用以聯絡的焰火彈,只有我師父與我們師兄妹三人有。我的是銀色焰火,此焰火一發出去是為互相聯絡,兩發出去便會召集附近所有天門弟子,如果三發連發則表示我們處境極度危險,是會驚動整個天門中的人,所以你必須謹慎用它,如果有急事要與我聯絡,此內只剩兩發焰火彈了,但還是要請公子用時慎之又慎。”
段謹之接過絲竹遞過來的竹筒看了看,繼而恍然大悟似地問“當日在五裡亭,我們看到的藍色焰火可是有人召你回去?”
“是!”絲竹答道。“這焰火彈在這江浙境內,也就只我有,你有,還有我給過雪貍一支。”
“我知道,這焰火彈我自會謹慎用之。”段謹之不想絲竹竟對他如此信任,於是把那竹筒往袖子裡一收的同時認真說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麼便就此告辭了。”話畢絲竹即轉瞬消失在了段謹之的視野當中。
相對於除夕慶典之盛大,蒼狼山今年的元宵節顯得極為冷清,才過了正月十五,穆離殤與付清風便也自下山分道而去。穆離殤才下了蒼狼山,尚且未行至涇陽城中,便有一大群沿途伏擊之人將他團團困住,離殤目光一掃,發現來人多是涇陽地界上的三流莽夫,故而甚是不以為然。眾人皆手持長劍呈防禦狀,離殤既不動手也不出言,只泰然自若的靜觀其變。終於,那個曾在木須祠裡格外出彩的曹掌門憋不住開口道“知道你天門中人爛心爛肺,但也不知你們如此狠毒,雖是有些恩怨過節,但畢竟都是肉體凡胎之人,怎地連年都不讓人過便動手殺人?”
離殤聞言冷笑道“聽你此言,你們此番得是為崆峒派掌門人王空谷抱不平來的?”
那曹掌門聞言即刻道“聽你這口氣,此事果然是你們所為!”
穆離殤嫌惡道“你們究竟是真的矇昧無知呢,還是恐天下不亂想要趁火打劫?”
曹掌門立刻暴怒道“就知道你們天門必會抵賴。火燒白馬寺之事你都拒不承認,如今又怎會乖乖領罪?”
穆離殤聞言目光驟然銳利,卻又不慍不惱道“今日我就再同你們講一遍,往後我不再與此事做任何糾纏,若你們還敢同今日這般出言不遜,就別怪我下手無情。王空谷非我天門所殺,白馬寺也非我縱火所燒,殺人之事我幹,但縱火之事我輕易不做,一是我們殺人從來只殺當殺之人,崆峒派雖與我天門有過節,但也不至於讓我們趕著大年之際動手;二是我們信蒼天、敬鬼神,人生於世,不可不存半點敬畏之心,一個人若真於天於地無所畏忌,那必是不得善終,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神佛面前,我自會規言矩步。”
話畢但見他策馬揚鞭,揚長而去,這些個人竟是絲毫沒敢加以阻攔。
近些日子,絲竹與段謹之倒像是因那連雲璧而結了盟,甚至絲竹是應段謹之的邀請遷入這綦江客棧的,這樣平日裡有話要講方便了許多,絲竹此行的目的除了拜訪賀懷安大人,再就是找這連雲璧的下落。雪貍的任務自然是保護賀家的安全,所以她時常會在山上。
這日絲竹同雪貍又一道上山去了,因為賀大人病的很重。段謹之依舊如往常一般,一大早便出去拜訪一些江湖上的熟人,一方面是到這裡一趟,不見這些人的話總也說不過去;另一方面也可從他們那裡打探些關於連雲璧的訊息,畢竟他們常居此地,茶餘飯後的閑談間總也聽得一些話音。
段謹之輾轉回到客棧時已經過了中午,他方一進店門老闆即慌忙沖上來拉著他道“哎呀!段公子呀,你可回來了。晨間來了一個姑娘,說她認識你,非要去你的房間等你不可,我們實在是沒有法子,攔不住她,你且趕緊進去看看。哎喲!段公子,可真是對不住啊。”
段謹之聞言猜測著當是安然來了,便回了句“沒事,那姑娘我認識。”這才讓店老闆總算鬆了一口氣。
果然,推門而入的時候,段謹之一眼看到安然,她已經等的很不耐煩了的樣子。見到段謹之,安然呼啦一下站了起來,一拍桌子道“哎呀!謹之哥哥你可回來了,你到底去了哪裡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這店裡的夥計一直跟防賊似地看著我,我都快被他們氣死了。”安然開口先是一通抱怨。
“你倒有理了,人家不讓進你還硬闖進來,他們快被你氣死了才對吧。”段謹之說。
“那怎麼辦?這麼冷的天總不能讓我在外面等吧?”安然一臉不滿的說。
“那你為什麼不再多要一間房呢?反正你晚上不是也得住的嗎?難不成你晚上也賴在這裡不成?”話說出來段謹之覺得似是有那麼點兒不對勁。
好在安然生著氣沒注意到,開口接著抱怨說“你以為我不想嗎?誰知道他這裡生意偏偏就那麼好,居然只剩一些小間了。”
“依我看,出門在外你就收一收你的小姐脾氣吧。我認為住小間起碼比露宿街頭要來的好。”
“不要,要住你去住小間,我要住這間大的。”
“對了,被你一攪和我差點忘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段謹之驚覺安然的冒然出現並非是一個好兆頭。
“我和爹一起去了蘇州,段伯伯說你來了江浙了,我一人在蘇州待了幾天覺得沒意思,就說要來找你,段伯伯說好在蘇州離這裡也不算遠,便派人一路人馬保護我過來的。”
“哼!你肯定又是對宋伯伯吵鬧了一番吧?”段謹之氣惱道。
“哎呀!還是謹之哥哥瞭解我。”安然說著竟有一臉得意。
“你還不如待在蘇州陪陪我娘呢,這裡很亂,我沒法分心照顧你,快回去吧。”。
“謹之哥哥,你也太壞了吧?我那麼千裡迢迢的趕來,現在你居然要我回去。”安然極度的不高興,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嘛,她想這麼久不見,她又這麼遠的專程趕來,段謹之怎麼說也是不應該嫌棄她的。
“你方才說的蘇州離江浙也不算遠嗎?”段謹之沒好氣的說。
“那你也不能就這麼幹幹脆脆的趕我走啊。”安然真的生氣了。
“好吧!我不說了,你隨便行了吧?”段謹之覺得他永遠都贏不了宋安然。
安然這才心滿意足的開始纏著段謹之問起了他的近況來。
傍晚時分,絲竹才與賀汀尹道別下了山,回客棧的路上遇到幾個形跡可疑的嵩山派弟子,於是她又暗地裡跟了一程,發現那幾個人只是在鬼鬼祟祟的分一些髒銀,於是她便轉身回了客棧。當下夜色已深,各個房裡都掌了燈,絲竹看到雪貍房間燈也亮著,還以為是雪貍回來了,推門進去,卻發現宋安然正在裡面,兩人似乎皆是一愣。事情原是安然聽店裡的夥計說大房已滿,就只有這間房裡住著的一個姑娘夜裡時常不在,於是安然就想過來打探打探情況,卻不想竟會與絲竹撞個滿懷。絲竹只是幾分不快的看著宋安然,豈料安然竟突然拔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沒有來由的向絲竹刺了過去。不費吹灰之力,絲竹只消幾個劍花便挑落了安然手裡的匕首,同時她的利劍已經架在了宋安然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