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處沒有半獸人,居民們終於放鬆下來,地上濕漉漉的,大家就相繼坐在通道裡休息。
衛兵尋找著家人,孩子嚶嚶哭泣著呼喚父親,妻子羞怯的眼神望穿秋水,老父老母抑制不住激動呼喊兒女的名字。
有多少人團圓,就有多少人悲愴地認清了最終的離散。
“莎莎——莎莎——”
“傑利——傑利——”
起初帶笑的哭腔互訴著忠腸,而後被痛得撕心裂肺的哭聲湮沒,誰家的兒女再不回還?
“鎮長大人,鎮長大人,我的女兒不是在府裡做工嗎,現在她人呢?”頭發灰白臉容枯槁的老婦發自內心悲憤地質問。
她的女兒不是戰士,本應與僕婢在一起。鎮長夫人索菲婭細細回想她女兒的樣貌,那個青春亮麗的少女折隕在德凱尼喪心病狂之時。
那麼多正值芳齡的美麗女孩莫名失蹤,驚詫、恐懼的情緒在眾人心中蔓延,找不到女兒的父母都擠上前來強烈要求鎮長給出明確的答複。
索菲婭靠在德凱尼肩上微微啜泣,她滑落在地上,跪在各位長輩身前,聲淚俱下地請求原諒。
“你——”老人們疼痛、不安,伸指顫抖著,“我們不信,哪有這麼簡單!”
德凱尼見妻子攬了全責,也內疚地跪下,平靜地說:“索菲婭在為我開脫罪責,他的哥哥兩天前就死去了,莊園是今天才發現了死屍,死人哪裡還能殺人。不管索菲婭的事,是我的錯。我知道我怎樣贖罪都不夠,但我仍然肯求眾位,允許我帶著大家走出半獸人的包圍,平安走到施恩頓郡。我不會因為自己被黑暗蒙敝而推卸責任,我的罪孽百死不辭。我只求留給我最後的一絲榮耀,支撐我像個戰士一樣的去死,或者在安定下來以後,接受應有的審判!”
“眾位,可否聽我一言?”亞迪說道,“德凱尼自己供認不諱,他的罪應由審判定奪,我們不應該動用私刑,況且現在情況危急,我們必須同心協力。”
“是我哥哥的錯,”索菲婭說道,她將知道的與編造的一齊說出來為愛人脫罪,“是哥哥殺死那些女孩兒,我也是兩天後才知道他沒有死,他想帶走我,但我需要留下來贖罪!”
“男管家已經死了。”德凱尼沉痛地說道,看到妻子難過得不願相信就摟住了她。
“索菲婭沒有錯,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只有她是無辜的,是我傷害了她,應當受到懲罰的也是我!”
“索菲婭,你說管家殺死了我的女兒,不管你出自何種目的,都要有證據證明我才會相信。”老人說。
“我們的孩子在鎮長家幫工,出了人命,德凱尼大人要對我們有個交待。”
居民們不會懷疑索菲婭,但他們需要鎮長親口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德凱尼與索菲婭的言行預示了另有隱情。
“我知道哥哥為什麼殺人,在收斂屍體的時候,你們應當注意到,屍體受過割……”索菲婭一直在哭,聲音哽咽,泣淚如雨,猶如帶露的洛麗瑪絲。
亞迪想起查驗屍體時看到的異樣的血線,並沒有切割完全,確是人死後造成的虐屍痕跡,顯而易見,兇手到底對死者有多恨!
德凱尼反思道: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深深地傷害了一個愛著我的女人,傷害了一個拋下世俗壓力深深愛著我的人。
“畜生——”眾人驚聞立刻掀起了一陣騷動,有罵聲有痛哭。
“這是違反人類的事情,做這種惡是要遭天遣的,可惜我們沒有機會懲治兇徒了,否則非絞刑不可!”族中老人義憤填膺地說。
“這只解釋了女孩子的失蹤,還有一部分男孩子呢?”有人醒覺,德凱尼並未解釋完全,他至少隱瞞了一半的事情。
“我們集體從地道逃生,沒有傷亡,而護衛士兵中根本就沒有我的兒子!”父親尋子不見,生離的苦痛牽引著老父的聲線都有了哭腫後的緊澀與變調。
“他們在禦敵,阻擋半獸人進入地道入口,兇多吉少。”德凱尼解釋說,末了贊揚一句,“他們都是勇敢的孩子,人類之子!”
亞希伯恩不由得冷眼觀望著德凱尼出神入化的表演,勇敢的孩子,人類之子,現在都變作了半獸人之子,那些半成品、尚未泯滅人性的孩子,自會在半獸人入侵時主動抵抗,因為在他們心裡,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完整的人!而你,德凱尼,就是將他們的靈魂與肉體一同推下萬丈深淵的罪魁禍首,是樂於折辱他人尊嚴的黑魁首的劊子手。
德凱尼單膝跪地,挺直胸膛,手撫心口,鄭重地說:“我,德凱尼,在此立誓,誓死捍衛人類的尊嚴,決不讓半獸人折辱我們的英雄。我會盡自己全部的力量送大家平安抵達施恩頓郡,萬死不辭!”
在亞迪大人的調停與居民無奈的妥協之下事情暫時平息了,但是不信任的種子已然埋下。
精靈救過的那個小男孩跑來要吃的,卓雅撕了幾條肉幹給他。小男孩搖著頭說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