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林裡的喊殺聲漸遠,估計邊境巡邏隊已全殲敵軍。
歐羅費爾將兒子抱上了馬,擁緊他共乘一騎。阿美達和瑪吉不遠不近地跟隨著。歐羅費爾擦淨兒子頭上的汙血,用手指梳理著他的金發,拈起不少根碎發,語氣不善地問道:“見到貝倫了,打起來了,他咬斷你頭發了?”
瑟蘭督伊一窘,吶吶地說:“沒有,是粘到蛛絲解不開就削掉了。”
“我記得ada和你說過精靈的頭發很重要,不能隨意剪的,更不能像你這樣削得七長八不短跟啃的似的!這回知道沒力氣吃虧了吧,半獸人都推不開。單憑一張弓你保護不好自己,也護衛不了別人!”
沒聲音了?歐羅費爾低頭一看他兒子又在裝睡,再看看天色很晚了月亮升起來了,將瑟蘭督伊的頭扶到自己胸口,雙臂環住他,讓兒子可以睡得踏實一點兒。
到了紫荊花園,領主大人悄悄潛進家門抱兒子去洗澡,再將他抱到臥室的床上。瑞麗菲娜夫人靜悄悄地來到床邊,心知丈夫怕她嚇壞了偷偷帶兒子溜進門的。
歐羅費爾輕淺地一笑,捏住妻子的手說:“我檢查過了都是些皮外傷,別擔心。噢,再有就是你看看他的腿,骨頭應該沒事,被半獸人砸到了。”
瑞麗菲娜夫人痛惜地撫摸著孩子的臉,他面頰上的小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孩子睡著了,母親輕柔地掀開被子,怕兒子醒來會不好意思。瑞麗菲娜的手一英寸一英寸地撫過孩子身上的淤青,胸前的傷口,接著是腿上的擠壓傷。
滾燙的淚珠兒斷線似的滴落,瑞麗菲娜夫人捂緊嘴唇才忍住哭聲。歐羅費爾將她攬進懷裡默默地摟緊,瑞麗菲娜終於伏在丈夫懷裡失聲痛哭。
歐羅費爾輕柔地擦幹妻子臉上的淚滴,重新將之擁進懷裡。
瑞麗菲娜一晚上沒睡,靜靜地守在兒子床前,時不時溫婉地撫過他的臉龐,集結了淡淡金光的手指一一撫過瑟蘭督伊身上的傷,再輕柔地在他腿上推拿,靈力一點一滴地滲透面板直到傷痕消失為止。
母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熟睡中的愛子,生怕不愉快的記憶化作恐怖的噩夢侵擾了她的孩子。瑞麗菲娜在兒子額頭吻了祝福,輕輕地哼唱安眠曲,祥瑞之光將孩子籠罩,他的頭發慢慢恢複成原樣。
瑞麗菲娜握起孩子的手,來到一片靜謐的橡樹林。春天的花已開,橡樹細小的綠色碎花盛放在看不清的枝椏間,樹林裡到處彌漫著春的氣息。
小小的瑟蘭督伊被歐羅費爾抱在懷裡,幼嫩的小手拼命去摘又摘不著地上圓圓的白蘑菇。做父親的禁止幼子去碰那些可能有毒的東西,父親隨手摺來一支毛絨絨的蒲公英轉移兒子的注意力。
幼精靈執著地想爬下父親膝頭去採蘑菇,父親在想孩子是不是餓了,揉揉兒子的小身體,問道:“餓嗎?”
“nana去哪兒了?”稚嫩清甜的童聲輕輕地響起。
瑞麗菲娜夫人想起這是從維林諾探親回來父子倆在尼佛林迎接她時發生的事兒,那一年瑟蘭督伊才兩歲啊!
歐羅費爾吹散了蒲公英的絨球,幼精靈目不暇接不知疲倦地追逐著每一朵飄飛的絨傘,伸出雙手欲要挽留。父親將另一支蒲公英繡球水潤的青色長莖交到兒子手中,幼精靈歡喜地輕輕碰碰上面的絨毛,下一刻更加高興地喊道:“nana回來了!”
瑞麗菲娜夫人俏麗的身影出現在樹林的盡頭,屬於母親的形象讓她在捉迷藏等遊戲中總是逃不過兒子的眼睛。幼精靈將手中的花兒獻給了母親,坦然接受母親的擁抱與親吻。瑞麗菲娜笑了,記得當時輕輕瞪了領主大人一眼,自己收到兒子送的第一朵花兒居然是蒲公英。
歐羅費爾則在一邊兒笑得甘甜。
“謝謝,我的寶貝!”瑞麗菲娜再親親兒子的小臉,孩子害羞了,水蜜桃一樣柔嫩香滑的臉蛋透出些許粉紅色,咯咯地笑起來,忸怩地在母親臉頰上回吻。
懷中的寶貝突然轉頭望向樹林之外,困惑地說道:“有兩個nana!”
瑞麗菲娜一驚,這孩子竟然在夢中捕捉到了她的靈力。
狂亂的大風刮過,攪散了天地之間的綠色。大地熔化了,不斷浸出翻湧的赤金色巖漿,像流竄的火龍互相追咬著尾巴,分崩離析的大陸向著熔岩之中墜落。
貝爾蘭在淪陷。
瑞麗菲娜奮不顧身撲過去保護兒子,抱進懷裡的卻是一個成年精靈了。母親帶著兒子飛離燃燒的大地,遠離那些可能傷害他的東西。年輕精靈眸中是睿智,眉宇間是英氣,只是偶爾還能尋到孩子小時候溫柔可愛的影子。瑞麗菲娜的眼眶濕潤了,她好似錯過孩子的成長了。
夢中的貝爾蘭消溶之際瑟蘭督伊醒來了,他第一眼看到母親,獻給母親溫暖的笑容。
“nana——”
“nana在這兒,你渴了嗎,寶貝?”瑞麗菲娜夫人理順兒子的金發,遞給他一杯溫水。
“nana我好像夢到你了,”瑟蘭督伊看向窗外,天明瞭,“ada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