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一開始被人欺負到後來誰都不敢碰她一下,那股子狠勁和拼命勁足以把人嚇死,班上最橫的男生都不敢惹她。
這兩個男生徐悅不會放在眼裡,砸完書包之後就撿起地上的石頭砸過去,砸的那人捂著額頭嗷嗷嗷叫,連忙回去搬救兵。
這個救兵就是一班的葉遠安。
當時的葉遠安遠遠看著徐悅。
女生頭發淩亂,眼睛通紅,背對著葉遠安的方向,按著他的同學,打的人家在地上滾來滾去。
葉遠安嚇得秒慫,腦子裡對徐悅的印象就是這女的太強悍了,急中生智對同學說:“我、我爹喊我回家喂豬,我我先走了!”說完,一溜煙沒影了。
葉遠安第二次見到徐悅是在那件事情之後的兩個禮拜。
那天傍晚吃過飯,天還亮著,葉老爺子拿著一把蒲扇子走進來,邊撲著蚊子邊朝屋裡叫道:“小安子,跟我去你廉叔家竄門子去。”
葉老爺子平常話不多,今天倒是絮絮叨叨唸了好幾句:“你廉叔家來了個小丫頭,跟你差不多歲數,人家剛來,這裡都不熟,你等下帶她在這附近逛逛。”
“聽你廉叔說,讀書很好,每年都拿獎狀,頂能幹,種田下地,裡裡外外都會幹,現在這樣的小姑娘少啊,叫什麼名字,”葉老爺子拿扇子拍了拍後腦,想不起徐悅的名字,但是想起來另一件事,”也在完小上學,你認不認識?”
葉遠安跟在他爹後面,隨手摘了一根路邊的野草嘴裡叼著,有一搭沒一搭聽著,配合著他爹嗯嗯啊啊隨口應著。
村子裡的路多半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走了十幾分鐘終於到廉叔家裡。
窄長的門廊內,住著好幾戶人家,天光還有些亮,徐悅在一根大柱子後邊,跪坐在一把太師椅前寫作業,柱子擋著她的臉,只能看到那條又黑又長的馬尾蕩下來,隨著她寫字的動作輕微晃蕩著。
葉老爺子大嗓門兒叫道:“老廉在家嗎?”
徐悅寫完最後一個字,本子一合,抬起目光看去,看到一個以前不認識的叔叔,身後跟著一個個子小小的男孩。徐悅轉過身沖屋裡叫了一聲:“舅舅,家裡有客人!”繼續轉過身,從書包裡掏出第二樣作業。
當徐悅從柱子後面探出腦袋,朝這裡張望時,葉遠安嘴裡咬著狗尾巴草的動作緩下來,像電影裡的慢鏡頭回放,每一幀每一格,從遠及近,從快至緩,葉遠安的全部視線都被女孩那張稍顯稚嫩卻出奇漂亮的臉蛋吸引去了。
她的美在不經意間,一抬頭,一個揚眉,目光輕輕淡淡瞥過來,似乎看著他,又似乎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就那麼一下子,便把葉遠安的心勾住了。
後來,過了許多許多年,葉遠安還是難以忘懷那個秋天的傍晚,徐悅帶給他的那次悸動。
不大一會兒,徐悅的舅舅老廉從屋裡出來了,和葉老爺子在屋外聊著天,話題從今年的收成到了徐悅身上。
葉老爺子說:“悅悅在完小幾年級,我家這臭小子也在完小。”
老廉哪裡記得這些細節,支吾道:“在……嗯……在三年級……”
正寫作業的徐悅抬起頭打斷舅舅的話:“三年級是上個學期,這學期四年級在三班,舅舅你什麼記性啊。”
老廉撓撓頭,特沒面子:“嗨,我整天忙東忙西,哪像你學生娃子只要讀書就好了,這孩子和她爸一個樣,嘴巴不饒人……”
老廉還待說,徐悅東西一收,麻利裝進書包裡,對葉老爺子說:“叔叔,你們也別光站著,坐外面乘涼,我去屋裡泡茶給你們喝。”
老廉問,“小安子也是四年級,幾班的?”
葉遠安回答:“一班。”
徐悅跨進門坎的一隻腳收了回來,轉頭看過去,逆光之中,她眯起眼睛打量葉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