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沖心生膽怯,展開一派防禦招術,鋼刀舞成道道金芒,籠罩住全身。牟玄聖連刺十餘劍,都攻不破他的防禦圈,不禁冷笑道:“這樣打法,卻忒無聊。你道專心防禦,便可抵擋我的魔劍麼?”說著話,長劍一抖,挑向淩沖腹下丹田。
淩沖揮刀來格,牟玄聖突然變招,邁步直進,刺向淩沖氣海膻中。淩沖雖然一直警惕他的魔劍,但看他驟然使出,仍然心下著忙,一邊鋼刀自下而上反斬上來,一邊撤步後退。可惜已經遲了,那一劍正中膻中,劍氣直透三焦,淩沖大叫一聲,向後翻倒。
牟玄聖一招得手,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失望。當下邁上一步,用劍尖指著淩沖的咽喉。淩沖一閉眼睛:“惡賊,我化了厲鬼,須饒你不得!”牟玄聖這一劍將要刺下,卻又有些猶豫,心道:“這小子的是練武的奇才,今番如此輕易便殺了他,多少有些可惜……”
淩沖閉目等死,卻遲遲不見動靜,微睜眼來一看,只見牟玄聖臉上現出憐惜之意,這一劍已經觸及自己的咽喉,卻不刺下。淩沖強忍膻中疼痛,猛然向左方一滾,同時揮起刀來,“當”的一聲,格開了敵人的長劍。
牟玄聖“咦”了一聲,笑道:“竟還能動,汝今之內力,果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了哩。”淩沖若不逃走,他這一劍,未必真會刺下,此刻看淩沖想逃,卻激起他好勝之心,叫一聲:“不信我今日殺不得你。”長劍如影隨形,點向淩沖後心。
淩沖一個跟鬥翻開,才想站起身來,突然後心劍風逼近,被迫繼續向前滾去。他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心中叫道:“此番情景,若吃人看見了,我臉面何存?罷,罷,左右不過一個死!”想到這裡,強忍胸口氣悶,一個鯉魚打挺縱躍起來,鋼刀隨手一格,“當”的一聲,把敵劍撩開。
牟玄聖笑道:“且看你還能支撐幾招。”挽起數個劍花,分指淩沖身前諸處大xue。淩沖揮起刀來,使一招“千軍辟易”,也不遮擋,連肩帶背向敵人砍去,分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牟玄聖被迫撤招,向右側閃開,點頭道:“好刀法。只可惜你年紀輕輕,便要斃命此處……”
淩沖大怒:“惡賊,還說甚麼風涼話?!”又一招“麒麟抵角”,刀割牟玄聖胸腹之間。這幾招雖然都是家傳刀法中的精妙招術,但淩沖此刻三焦脈受損,氣息不暢,使出來難免滯殆,牟玄聖輕輕巧巧地一縱身,躲了過去。
淩沖雖然憤怒如狂,卻還沒完全矇蔽了理智,看敵我兩人且戰且走,折向西北,正是周顛等人所在的方向,不由心道:“難道我今日真個要命喪此地麼?若能引此賊往顛仙人處去,或還有一線生機。”想到這裡,不再拼命猛攻,賣個破綻,奪路就走。
牟玄聖“哈哈”大笑:“你待走往哪裡去?”向前一縱,已經攔住了淩沖的去路。淩沖一個收勢不及,幾乎撞到牟玄聖的身上,他趁機一刀刺去,卻被牟玄聖以劍格開。淩沖一個倒翻,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但身在半空,只覺得氣息行到靈臺,突然阻滯,不由頭上腳下倒跌到地上。牟玄聖大袖一揮,笑道:“便你這般模樣,怕是離死不遠。好好坐下來運氣罷,免得傷勢愈發重了。”
淩沖也不知道是該笑好,還是該哭好,心道:“這惡賊如此可恨,是你打傷了我,還來諷刺揶揄。我若得逃生天呵,定要練好了武功,去取你的性命!”掙紮著坐起來,想一想,突然笑問:“卻不知你為何到這裡來?你的主子已逃往漠北去了,你怎不跟隨他同去?”
牟玄聖臉色一變,冷冷地回答:“我自小便在中原,為何隨他們往漠北去?你休心中暗笑,看我如喪家之犬。我便是喪家之犬,也好過你做朱元璋的鷹犬。我今留在中原,是為的要將你們這幹反賊一一誅殺,便自你開始罷!”說著,一抖長劍,惡狠狠地分心便刺。
淩沖坐在地上,用刀來格,因為氣息不暢,手慢得一慢,早被牟玄聖一劍刺中手腕,“當”的一聲,鋼刀落地。他就地一滾,躲出丈餘遠去,重新坐起,笑道:“喪家之犬果然是喪家之犬,狗急了咬人也狠。”
牟玄聖怒不可遏,一招“蒼松迎客”,刺向淩沖面門。淩沖把頭一低,帽子被敵人一劍挑飛。他左手一按地面,右拳一招“天高聽卑”,打向牟玄聖小腹。牟玄聖劍在外圈,不及回救,左掌劃個圓圈來迎。“呯”的一聲,淩沖斜飛出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牟玄聖用劍一指:“小子,休要詐死,起來再打!”連問三聲,卻毫無動靜。他謹慎地慢慢走近,去搭淩沖的脈門。手指才接觸到淩沖手腕上的肌膚,突然感覺指尖一震,心道不好,急忙向後縱躍。但他的手腕已被淩沖施展小擒拿功夫捉住,險險就被扣住了脈門。牟玄聖一邊以分筋錯骨手對敵,一邊右手揮劍斬去。劍到中途,突然淩沖左手一揚,一把塵沙撲面而來。
兩人近在咫尺,牟玄聖不敢閉眼,急忙棄劍,用手掌一揮,內力激處,把塵沙驅散。他一邊仍和淩沖用小擒拿對戰,一邊怒喝道:“好憊懶的小子,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手段來!”淩沖笑道:“你要取我性命,我須不是膠柱鼓瑟的呆子,以小敵大,手段齷齪一點,又能如何?”
兩人十指或點或勾,連交了七八個回合,終於被牟玄聖扳開淩沖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脈門。淩沖知道今天不得幸免,幹脆在口頭上罵個痛快:“你個為虎作倀的惡賊,殺了我罷。須知天下已是大明的天下,你無尺寸容身之處。今日殺了我,明日你的下場,只怕比我更慘百倍哩!”
牟玄聖大怒,左掌聚力,就要往淩沖頭頂打下。眼看掌緣已經碰到淩沖的發髻,突然一道強勁的熱氣直迫腕上陽池xue。牟玄聖吃了一驚,及時撤掌護身,向側後方退了一步,大聲問道:“甚麼人?!”
淩沖也是一驚,轉頭望去,只見樹後面施施然踱出一個人來,左手一張,牟玄聖掉落在地的長劍仿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飛入此人的掌中。淩沖看那人,四十上下年紀,相貌清癯,長須及腹,身披一襲儒衫,不禁又驚又喜:“彭前輩,你怎的在這裡?”
此人正是彭素王,他瞟了淩沖一眼:“你來剿我的莊院,我如何不趕回來?”倒提長劍,向牟玄聖一抱拳:“牟兄,多時不見了。來來,你我玄聖素王,今日較量一場者。”
牟玄聖平生最懼的便是彭素王,看他驟然現身,如何不驚?他力透指尖,就想先震死了淩沖,再與強敵放對。淩沖只覺得一股熱氣從手腕上直傳上來,插向心脈,不由臉上變色,急忙運功抵禦。彭素王看了淩沖的神情,冷哼一聲:“只怕你來不及!”長劍一抖,刺向牟玄聖的咽喉。
牟玄聖抓著淩沖的手腕,向前一帶,把淩沖當作擋箭牌一般橫在身前。彭素王把手一擺,長劍貼著淩沖的面門向側面劃開,同時一掌印在淩沖胸口膻中氣海。
淩沖覺得胸中一熱,大量內力源源不斷地湧來,正是沛若神功的路數,很輕易就與自己體內的真氣融合為一,反擊牟玄聖迫入的內力。牟玄聖的內力本已循著他手太陰肺經上行雲門、中府,橫插足少陰腎經,經俞府、彧中,往神藏和靈墟去,但凡沖破神、靈二xue,則萬事休矣。淩沖本身的內力較牟玄聖稍弱,又先被魔劍極大地傷損了,根本無法抵禦敵方內力的侵襲,堪堪已到彧中。此時彭素王的內力一加入,如水之就下,浪潮滾滾,立刻將牟玄聖的內力逼退。
牟玄聖拿住淩沖脈門的食中兩指一麻,忙不疊地松開手,若是慢了一步,就要被彭素王的內力攻入自己商陽、中沖二xue,不禁背後冷汗涔涔。他才一鬆手,彭素王手掌一吸,已把淩沖拉到身後,右手長劍不停,斜點牟玄聖頸邊天鼎xue。
牟玄聖大袖一揚,來卷彭素王手中的劍。彭素王如何能讓他捲到,腕子一抖,劍身顫動,只聽“嗤”的一聲,已將牟玄聖袖子割破。牟玄聖後退一步,飛腿來踢,彭素王左手仍舊按著淩沖胸口膻中xue,幫他度氣療傷,右手長劍揮舞,一一化解牟玄聖的來招。
牟玄聖心道:“此人功夫深不可測,平日勝他不易。但他此刻要分神為那小子療傷,不趁此機會撿個便宜,更待何時?”一邊想,一邊加快拳腳進攻速度。可惜長劍已經被敵人撿走了,否則將那招魔劍使將出來,可看他如何抵擋!
彭素王倒似乎看出了牟玄聖的心思,五指一鬆,把長劍擲在地上:“是你的劍,自來撿去罷。”牟玄聖心中疑惑,不敢向前。彭素王用腳尖一抄,把劍向牟玄聖面門踢去:“你空手須戰不過我,取了劍來。”牟玄聖探手接過。
劍一入手,如魚得水,立刻使一招“圯下拾屨”,刺向彭素王小腿。彭素王不慌不忙,將腳一抬,反踩劍脊。牟玄聖不等招術用老,長劍向左方一帶,左手劍指來點敵人膝蓋上犢鼻xue。彭素王左手呈龍爪形狀,反拿牟玄聖手臂上俠白xue,迫其後退,輕松化解了這一招。
兩人連交七八個回合,不分勝負。牟玄聖心中焦躁:“此番再戰他不下,日後恐更無機會了!”身法、劍勢突然一變,靈動如同鬼魅,點起滿天的劍光,罩向彭素王。彭素王也不慌忙,仍出單手,或掌或指,只在胸前方遊走,內力到處,化作一堵無形的牆壁。這個防禦圈雖然很小,但牟玄聖一連十幾劍,卻根本攻不進去。
鬥到分際,彭素王按住淩沖胸口的左手突然一鬆一放,淩沖受其內力所激,向後直飄出去。彭素王喝道:“且自己好生用功者!”喝罷對牟玄聖笑道:“來來,適才不得盡興,咱們重來打過。”左掌護胸,右手轉守為攻,在自己面前劃半個圓圈,打向牟玄聖側腦。
牟玄聖大驚失色:“他只出單手,我尚且攻不入去,此刻出到雙手,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