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訴我槍是什麼?”契科夫詢問著。
槍?
是什麼?
這個問題鑽進週末耳朵的剎那,像是聽見了有人問戒指是什麼,土豆是什麼……可是當契科夫說出答案時,週末這個擁有十幾年刑警經驗的人,服了。
“你瞭解槍麼?”契科夫又追問了一句。
週末回答:“格洛克22……槍長282。”
契科夫在週末說出這些的時候在包裡翻了半天,從一堆子彈堆內拿出一張格洛克22的說明書,指著皺皺巴巴的紙:“格洛克22是一個品牌,你說的那些東西是這個品牌的資料,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是兵工廠的那些專家們創造出來的産品,不是槍。”
週末沒聽懂。
“對於使用者來說,你手裡的家夥不叫格洛克22,叫槍,是攻擊力的延伸,是必須掌控住的全槍634g重量不含彈),配史密斯維森0.40in子彈,彈重11.55g、槍口動能469j。”
週末似乎有點聽明白了。
“槍,真正的意義是射擊;人使用槍,最應該掌握的是精度。”
“周,你現在的射擊水平在槍戰發生時,存活機率還不到50,因為當你一對一和持槍罪犯狹路相逢、還要憑藉手裡的家夥去拘捕對方的時候,你不可能躲在任何掩體之下,你得拎著槍沖出去和對方互射。如此一來,對方要是比你槍法好,你只有在第一槍擊中對方的時候才能活下去,而你擊中對方的機率非常低;要是對方比你先開槍。你在失去掩體的時候潛意識裡第一反應都不是反擊,是用剛才那種彷彿被兔子咬了一口一樣的表情看著對方。彷彿剛才看著我一樣;即便對方比你開槍速度慢,你也有可能在‘自己的沒有擊中對方後、對方隨時都會還擊’的巨大壓力下喪失先機。”
“壓力不分大小,在射擊的世界裡,你的腦子中哪怕出現1的困擾,那麼,這個運算公式的結果都是1001=0。考訓練基地的執照也是心理壓力。以你現在的狀態在面對考不下執照就要脫警服的時候。我覺得你不如自己寫一封辭職信更灑脫一點。”
他沉默了,剛才的震驚與憤怒中挑起的眼眉慢慢落了下去,那些話鑽進了心裡,一層層撕開為重把一直都在試圖躲藏的膽小鬼抓了出來。
契科夫把槍拿在手裡,他緊緊握著:“槍,不是你的膽,周,槍不是讓你在面對罪犯的時候確保你們倆的配備在同一水平線上的,你的膽是你的自信。你要自信到鎖定罪犯時,倒下的一定是對方才能顯示出膽量,沒人不怕死。我知道你徒手幹掉過殺人犯,但是你記得嗎。那不是在槍戰中,那是在你死我活的肉搏戰裡,你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也就沒有了壓力和擔心。”
“拿槍不一樣,槍,讓你和匪徒之間産生了距離,你有了去思考到底是該閃躲還是該射擊的時間。你甚至有看著犯人逃跑還是沖上去幹掉他的抉擇權,這就是壓力。”
“教我開槍的家夥告訴我‘一個士兵要是帶著壓力上戰場,絕不可能活著回來’,但是我的經驗告訴我,上戰場之前你要是沒有幹掉對手的絕對自信,你根本就掌控不了槍。”
“掌控飛出去的子彈比掌控抬手打出去的拳頭要難一萬倍,和咱們巡邏一樣,我永遠不知道轄區內超市裡丟的三十二美元是他兒子偷的,當時我都要沖出去把整條街上的小混混全抓來一個個審問了,而你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就是自信。”
誰也想不到契科夫的理論世界居然和本人一樣簡單粗暴,他心裡沒有善惡,也不替槍和使用者做最基本的辯解,話語當中用最簡單的語言闡述出了一個戰爭機器對槍的全部理解,精闢之極。
“你的問題不是不會開槍,是根本就不懂槍。”
契科夫站了起來,伸手拿走了週末的槍後,將他的胳膊舉到剛才持槍瞄準的位置:“別動,看著你的手。”
週末看著自己平舉的雙手,他發現在什麼都不拿的情況下,雙手居然在平舉時有非常細微的浮動,緊接著契科夫將手槍順著他雙手扣在一起的縫隙中放入,那時,週末雙手浮動開始出現了大幅度改變,格洛克22的重量不運算元彈也只有634克而已!
那一秒,週末徹底明白了,槍口在持槍手的掌控下只要偏離一毫米都會造成讓子彈飛出三十米以後出現不小的偏差……沒有自信,光是這細微的誤差就能把一個人害死,那個人很可能是自己。
“重頭來吧,周。你的肌肉無法帶給你足夠的自信,一個月的時間也不能讓你成為神槍手,面臨生死那一刻的自信是由足以支撐控制力的肌肉和在一次次射擊訓練中打出的十環積累出來的,什麼樣的天才都無法逃脫這個枯燥、乏味的過程。”
“放心,按照我的訓練方法,我可以讓你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考回訓練基地的執照,半年以後,你就敢拎著槍去追悍匪,一年,當你堅持了整整一年的訓練在回頭看現在的自己,你就能一眼看出差距。”
週末發現契科夫和馬修完全是兩個極端,馬修的政治生涯讓他高階到了無論風浪多大都可以端坐船頭去把玩權術的地步,而契科夫,卻能在槍林彈雨中露出嗜血的渴望、因為他了解這個世界裡的所有規則,他的對手卻未必懂。
仔細回想……似乎有人教過他這些,只是當警察越久就把這些忘的越徹底,像是一個三十幾歲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大老爺們絕想不起來初中時學過的第一個數學公式是什麼。
他記起來了,還沒有來到米國時、在國內還沒有成為真正的警察時,這些理論就有人在警校內告訴過他,可人性卻讓週末將這一切拋諸腦後。
人太聰明,聰明的一旦發現珠玉在前總會顯得悲觀,往往同領域內出現一個佼佼者就會令大部分人産生惰性,這種惰性叫‘努力有什麼用,在努力你還能比誰誰誰強麼?’。事實上很多行業中的執牛耳者都是靠著一次的優越成績擊敗了大部分這種‘聰明人’,無法看到未來發展的‘聰明人’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比那個‘佼佼者’走的更遠的情況下選擇了另一條路,另一條路的盡頭卻寫著——失敗。
這就是命運的力量,你的‘不自信’給了‘自以為是’拐帶著你退出競爭的機會,在完全不知道最終結果是什麼的時候,親手把勝利者的獎牌遞給了別人,沒準還奉上了一句恭維。
然而,每個人都不太清楚,其實命運,一直都掌控在你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