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克裡斯蒂娜的食指像是被灌了鉛,每一寸挪動都非常考驗心力,她心力像是在經歷一場拔河,惡的一方拉動一點,她的手指就會向後一點,善的地方拉動一點,手指就會回歸到原位。這善是克裡斯蒂娜的警察框架,她既然選擇了以警察的方式幹掉漢斯去逃避法律責任,內心就必須要接受這個框架的禁錮。
你是個警察,警察也殺人,警察也會為了自己的安全殺人,但是一個警察在並不是執行公務、而且僅僅是要為自己免除麻煩的情況下殺人,得需要多麼強大的理由來支撐才能下得去手?
克裡斯蒂娜不是奧馬爾,她沒有過從加入幫派那一刻已經自己定義為‘壞人’的框架,殺人從來都不是她的職業,更不是為了活下去的唯一選擇。
目光慢慢從漢斯身上挪開,克裡斯蒂娜望向了對方沖出來的房間,房間內若是但凡有點動靜,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畢竟,誰也都不想死。
可是房間裡的那個男人就木呆呆的躺在床上看著,目光中充滿了恐懼,這位‘漢斯的男朋友’很顯然已經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換句話說,這個家夥只是個普通人,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場景會讓他記一輩子。
呼、呼、呼。
克裡斯蒂娜呼吸開始沉重,雙腳不斷擺動,連拿著槍的雙手都連續幾次去重新緊握那把手槍,為的就是想讓自己更加堅定。她進了最大努力去做最後的抉擇,這時,要是繼續由克裡斯蒂娜多掌控一秒鐘也許她都會堅持來時的初衷,只是……
“誰在那!”
警燈的藍色在窗外晃了進來,手電筒的光芒直接從門口照到了克裡斯蒂娜的腳下,門口那位警察可不管裡邊的人經歷了怎樣的天旋地轉,他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以救人的姿態大喊:“蒙泰克警察,屋裡的人放下槍慢慢的趴在地上,不許轉身,否則我立刻開槍!”
克裡斯蒂娜憋的要炸了,她多想如同一個正常女人發洩時一樣蹦起來跳著腳大喊,這種壓力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鮑勃?克裡斯蒂娜,我用槍正對著一個王八蛋,上次拘捕他的時候,這個王八蛋沖著我和周開了三槍。”她根本就不用報警員編號和工作單位,在蒙泰克鎮,沒有不互相認識的警察。
“哦,it。”
門口的警員傳來一聲驚呼,放下正在瞄準的手槍快步沖了進來,他沒有半點懷疑的進來以後,直接一腳將那雙大腳印在了跪在地上苦苦求饒了半天的漢斯臉上:“uk-yu!”
空。
漢斯應聲而倒,這一覺對於他這個剛剛經歷了生死的人來說有一種坐過山車般的幸福感,都忘記了疼痛的呼喊。
“這裡邊還有一個!”
“你,馬上從床上滾下來雙手抱頭趴在地上,n!”
門口進來的警察順手開啟了燈,燈光晃的長時間處於黑暗中的克裡斯蒂娜猛一閉眼,彷彿在地獄裡走了一遭以後又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鮑勃,關上房門。”開燈的警察順手解下警棍往克裡斯蒂娜手裡一塞,輕聲道:“現在沒有目擊證人,要不然你只能等到把他裝進警車裡在動手。”
他給克裡斯蒂娜警棍的目的很明確,這種時候沒有一名警察會用條條框框去護著疑犯。
克裡斯蒂娜還有個機會,那就是用警棍直接打死漢斯,只要下手夠狠,用力夠大,第一棍子把漢斯打倒後都不用多打,第二棍子命中後腦就能馬上解決問題。
克裡斯蒂娜瞪著眼睛拎著警棍看著漢斯,被踹倒的漢斯微微抬手虛擋著,他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這個時候求饒根本沒用。
“啊!!!!”
瘋了一樣喊出一嗓子的克裡斯蒂娜揚起棍子幾乎是閉著眼睛打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沒機會了,一個心理揣著正義、想當英雄的警察可以向逃跑的槍販子開槍,但是,一個備受折磨連自己內心都無法安撫的警察說什麼也對跪地求饒的漢斯無法勾動扳機,更何況是殘忍的用棍子殺人。
一下、兩下,漢斯身上傳來幾下‘碰、碰’的悶響後他疼的開始嚎叫,扯著嗓子恨不得把周圍所有鄰居都喊起來,不這樣這頓打指不定什麼時候是能結束。
克裡斯蒂娜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除了機械性的揮動手裡的棍子外,她找不到任何發洩的渠道,那時她雙眼已經模糊,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流眼淚,會哭。
“-……”房間的門開啟以後一個男人光著屁股趴在地上,渾身肌肉還曾經向剛剛穿越到蒙泰克警察局的週末炫耀過的鮑勃一把抱住了克裡斯蒂娜,在他的巨大力量下直接將克裡斯蒂娜用肩頭扛起走出了通道,在客廳內安撫道:“好了、好了,再打下去你會親手幹掉他,為他犯罪值得嗎?回到警局以後你有的是時間,這個時間bi那些大老爺們不會在咱們的地盤上。”
“呀!”
趴在鮑勃肩頭的克裡斯蒂娜順手把手裡的警棍沖著漢斯砸了過去,咬著牙大喊,她恨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一個想當英雄沒有腦子、當了壞人還沒有狠心的普通女人。
啪。
警棍毫無準頭的飛行軌跡中砸毀了一幅畫,畫框落地後,上面的玻璃碎了一地,克裡斯蒂娜知道,這預示著她的警察生涯也徹底毀了。
被扛出房間放在警車車頭上坐著的克裡斯蒂娜用雙手抱著兩個膝蓋,以彎曲的脊背和低下去的頭證明著自己的失落,自言自語道:“我就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