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迫於無奈,只能揮袖撫琴,按軫調絃過後,他垂手兩分,左手一按帶起柔聲,右手慢彈散音。
一縷清音徐徐流瀉開來,似春風輕輕吹醒百花千葉,又如流水緩緩推開浮冰碎屑,讓人很快就入了迷。
夏初纖手支頤坐在一旁,看向他的眸中霧氣漸升,模糊了她欣賞慕白風采的視線,反而讓入耳之音愈加清晰。
慕白看了她一眼,指下滑弦,帶起一串令人心癢的顫聲。
“我醒來……不是因為放下。”
餘音繚繞中,夏初突然湊近,伸手覆在慕白按下最後一個尾音的指上。
她此刻,突然笑了,眸中一盞花色,春意正好:“我醒來,是因為眼前人,是心上人。”
慕白一雙漆黑的鳳目裡閃躍著光亮,瞳仁中映出她梨渦乍現,暈滿情深的模樣。
心間好似落下一顆石子,砸得他思緒渾渾,如浪撲打,渙入眸底,是一道又一道平復不了的漣漪。
慕白倉惶垂下眼眸,起身撇過頭去,又忍不住伸手,想要一探她是否還身陷臆症。
那隻探過去的手卻被夏初握住,掌心的溫度很是灼熱,將他的心也燒的酥麻溫軟,猶如春芽萌發。
夏初摩挲著他左手尾指上結痂的細小傷痕,抑制不住的哽咽聲音裡,帶著委屈:“冬末。”
這一聲極輕,卻讓慕白滾燙的心瞬間寒涼。
他拂開夏初的手,聲音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疏離:“十三,他已經死了,你即便要殺我報仇,也該先離開這裡。”
想象中的滿面怒火和情緒崩潰,都沒有出現在夏初的臉上,她只是平靜又沉默的看著他,在慕白轉身的時候,夏初拽住了他的衣袖,忽然道:“盛夏之際,初見之時,為你取名夏初。”
慕白腳下一頓,只聽她接而續道:“你曾說過,等著我開口,喚你一聲冬末。”
他袖中五指無聲緊握,在她看不見的背後,素來波瀾不驚的面色,分崩離析。
她知道了。
慕白心中驚雷作響,許久不能歸於平靜。
夏初能夠聽到他喉間壓抑的嗚咽,哪怕僅僅只是洩露出了一聲……
她就這樣拉著他的衣袖,兩人以這樣的姿勢沉默了很久。
直到慕白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雙手也舒展開指頭,抿成劍鋒的薄唇輕啟:“你是故意引我來的?”
夏初雖然孤勇卻也從不魯莽,在神筆匆匆找到慕白,告訴他夏初要單槍匹馬闖淨村的時候,慕白也曾心下狐疑。
就算夏初抱著必死的心,按照她的脾性,死前也要剜下對方一塊血淋淋的肉。
今日這種孤身入險境的行為,除了魚死根本不會網破,實在有失她的作風。
可慕白狐疑歸狐疑,一顆心終究是放不下,神筆話音未落,他身形已散。
夏初看著一方結界,將他們二人圈在尺寸之地,輕嘆一聲:“若不如此,你要是逃了,我又該去哪尋你。”
慕白終於轉過身,他注視著夏初面上浮現的悵然神情,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