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仲夏剛過初秋將至,莫爾接著小小的嶽澤帶回了狼族。
布倫帶著他去了自己的房間沐浴更衣,等到熱水上來,布倫試好了水溫,就把嶽澤扒光放了進去,拿起帕子給他擦洗。
那時的布倫長的還沒他高,卻比他還要壯碩,早已修好了人身,不像他蹲在浴桶裡,尾巴還擺盪在水中。
嶽澤那時還不知道這種差距是什麼,心底卻莫名為這種差距而自卑。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說過話,靜默得近乎死寂。
布倫半大的小人十分心疼他,只好沒話找話:“哥哥,這水燙嗎?”
嶽澤先是搖頭,然後囁嚅道:“這就是,家嗎?”
布倫愣了一下,心中剛緩過來的心疼又泛上了一股酸勁,一邊裝模作樣的替他搓泥,一邊聳了聳鼻尖道:“哥哥,這是我們的家。”
“嗯。”
嶽澤輕快又小聲的應了一聲,雖然低眉垂首,可是頭頂上毛茸茸的耳朵卻抖動了兩下,屁股上的尾巴也在水中不自知的撥弄了起來。
布倫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對著他溫聲安撫:“以後你想做什麼,我和父王都會幫你的。”
嶽澤低垂的腦袋突然抬起了臉,天真清澈的眼睛,倒映著水光漣灩,明亮無比,就那麼直直的看著他。
布倫見狀,收了面上嬉笑,認真地問他:“哥哥,你想做什麼呢?”
嶽澤沉默了很久,久到木桶裡的水都開始變涼……
布倫也不催他,轉身拿了寬大的棉布,將他囫圇包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粽子,牽他去了榻上,轉身去拿衣物,卻聽見了嶽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布倫,我想做你的哥哥,叔父的子侄。”
布倫駐足回首,臉上笑眯了眼:“哥哥,這不用想,你本來就是。”
窗外的木芙蓉開的如火如荼,幽香撲鼻,這份綻放的璀璨卻遜色於屋內兩個孩子的爛漫笑顏。
雲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
尚還懵懂無知的嶽澤,很快就被布倫給帶成了一個熊孩子。
他本就妖丹不全,又聚不了靈力,更加不愛讀經習文,體術招式練來練去連唬人都不夠的花架子,讓莫爾一度頭疼不已,一邊心焦他的妖丹如何修復,一邊擔憂他日後若是失了庇佑該如何立身。
沒曾想,或許因他有著一半的桃木靈血脈,在典籍閣裡扒拉了大半天,抱出一大堆史書雜記,裡頭的煉器陣法他翻了些時日,居然無師自通,在這一方面有著極強的天賦。
狼族從始至終都以一身修為立身立命,布倫見他沉迷於此,幾次三番旁敲側擊的勸說他,可惜平日裡對他言聽計從的嶽澤,這次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我生而有缺,還不如研究這個,沒有靈力和妖丹的門檻限制。”
嶽澤說完一抬頭,撞見了正好前來尋他的莫爾,他臉上揚起一抹笑,索性對著他們兩人續道,“等我學好了這些,以後幫家裡守山佈陣,能給叔父和弟弟煉器,起碼不是廢人,也就滿足了。”
布倫語塞,莫爾身子僵了一僵,眼中晦暗不明。
倘若日子一直這麼平靜清淡的過下去,這一生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可自打布倫牽著怯弱的他在城殿內四處招搖,引發了城中子民對於他身份的探究。
那些閒言碎語鋪天蓋地的將他湮沒,他從中拼湊出了自己的身世,莫爾迫於幾位老妖的壓力與建議,最後也只好將他安排了一個能夠遮掩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