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些亭子上也是滿是灰塵。
他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冊古籍,封面已是斑駁,線裝的書冊,如今線頭散亂。
沈家小子不由得想起山間的美好來。
甘城的後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自己與山間老友,尋幽訪秘,最終在一處水簾之後,見到了一處堆滿了古書的山洞。
也不知山洞主人是否已經得道飛升。
洞中除了書卷,還有早已朽了木柄的寶劍,以及一些已經看不清圖樣的黃紙。
他覺得食之無味,便與密友將道藏抱回了山洞。密友不會言語,他便抽了幾本來看。
上頭玄之又玄的言語,對於年幼的沈家獨子而言,倒是充滿神秘的吸引力。
“是為黃庭曰內篇,琴心三疊舞胎仙……”
他不由得唸叨出聲,卻見得一旁的驢子不知何時,已是拿眼看他,口中“噗嗤噗嗤”像是發出嘲笑他的聲音。
好似在說:“你也看得懂《道經》?”
他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抽過一條木枝,狠狠抽打這破驢一番,可那驢子越笑越賤,最後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呼呼”了兩聲。
方才蹬著輕快的腳步,往前小跑而去。
……
許是入了夏,洞庭湖畔的天氣,便如小孩兒的臉一般,說變就變。
沈約正與驢兄推心置腹之時,幾點雨滴已是打在了他的額頭。
他還未來得及抱怨,大雨傾盆,直砸得一人一驢抱頭鼠竄起來。
好在湖畔生了一大片小樹,如今初初長成,倒是有一些樹冠,勉勉強強可以遮風避雨。
他和驢子抱成一片,在電閃雷鳴之中,瑟瑟發抖。
剛才還囂張一時的瘦驢,如今,和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死死將腦袋埋在沈家童子的懷中,還使勁蹭著。
沈家狗娃兒看著他使勁把什麼鼻涕口水往自己身上抹來,不由得一把按住驢頭,不讓他再往前精進一步。
好在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沈約聽著雨聲漸小,隨後止於無息。
官道上揚起的塵沙,被雨水黏連,空氣倒是清新了不少。
只是,不知不覺,竟是到了傍晚。
他回首望去,甘州城已是沒了城影,唯獨留下看不見來處的來路。
混跡在販夫走卒之中,漸漸生長的童子,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草鞋。
他是山民之子,若是不出意外,他也會如同那個汲汲營營,為家庭奔走的父親一樣,未老先衰,成為拾樵賣山貨的山民。
山民的孩子,還是山民。子子孫孫,無窮盡。
也許,他能夠保住在稻香樓裡的這份活計,從此家人不會因為生意不好,而吃不上飽飯。
若是他工作勤快,討得掌櫃的歡心。
許是,他還能提拔他做個師爺賬房,到時候,就能將在山上的父母接下山來,在城中置辦物業,徹底脫離了山民之籍。
他比之父親,許是多的便是識字斷文,少許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