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竹床,散發出隱約的竹香,以及夏日裡幽邃的草木氣息。
兩枚珠子從他的衣襟滑落。
一清白,一墨色。
在床榻上如陰陽,如勾玉盤旋。
他饒有趣味地把弄著避水與墨玉,倒像是洞庭岸邊的兩道身影。
一色鴉青,一色清白如許。
有陰,有陽。如斯美也。
“我在想些什麼呢。”
荒唐!無聊!以下犯上!……大不敬!
他用力擺了擺頭,將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好不容易回到甘州城,到處走走看看吧,等解決了太平道的事情,我就找個沒人找到的地兒歸隱了去。
若有機會長生久視,也就不愧於一番機緣了。”
他念著心事,沉入了夢鄉。
……
次日的時候,沈約起了個大早,步出門外。
卻發現小公子已是衣著整齊地站在一旁,他在銅盆裡洗淨了手,神色倒是已然不複往日的嬉笑,反倒是多了一絲素靜的樣子。
沈約想了想,終究不曾開口。
唯有水聲清起。
“道長。”小公子不曾抬頭,輕聲喚了一聲。
沈約還未答話。
“昨天的事,你可務必要負起責任來。”話說的一本正經,卻又有幾分調笑的意思。
沈約擦幹了臉,睜開眼,小公子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長身玉立,臉上是多了幾分憔悴,但招牌式的促狹,倒是一絲不改。
只是眉目間,哀傷不散。
沈約知道,這世上有一些人,總要將自己的難過藏在心底,表面上比往日更為瘋癲,更為開懷。
酒可醉人,可沖散一重重的愁緒;人的快樂也是。
他只要假裝就好。
沈約念及此處,終究沒有說什麼重話,只是輕聲說道:“我當護送你平安回到石家。”
小公子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哪怕語氣之中滿是疲倦,他輕聲說道:“道長,死鬼老爹我見了,我也說不上什麼牽掛了,
不如就此陪著道長遊歷天涯,仗劍伏魔如何?”
沈約:“不妥。”
小公子卻是笑意更甚,他抓著沈約的衣袖,幾步走到窗前,他指著窗下熙熙攘攘的人流,點著一處算命攤,笑著說道:“道長你乃是修道人,不如我們去找這位先生算上一卦,
如果先生說你我有同旅的情分,那道長且不要丟下我瞭如何?”
沈約託著額頭,輕聲說道:“我們修道之人可不信命……”可小公子卻是不由分說,已經將他拉到了大街上。
一路橫沖直撞,不知道撞到多少鄉裡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