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等著,任憑墨桃落在紙上,落在肩上,落在……心上。
“他在看什麼?”
蔣伯衡停下腳步,也是順著鐘嶽的目光朝那邊看去。
“難道是在借鑒顏真卿的《自書告身》?這會兒再借鑒,是不是有些晚了?還是說在尋找靈感?”
不少人的作品陸陸續續完成了。
自從韓朝去漢字化一來,原本自我感覺良好的法度也好,筆法也好,在那些符號韓文裡,成了笑話,尤其是很多以華夏碑學文化入手的書法家,在這些橫豎圓圈相差無幾的符號中,再如何演變,都彷彿事倍功半,金膺烈等一些老書法家,還是用漢字來書作,然而一旦這個國家的文字和書法分離,那麼也就意味著書法的意義消失了。
與其如此,不如大和民族來得索性,承認他們的文字包含著華夏的文化。
人呢……
我在等你啊。
鐘嶽看著這片墨與物交彙的空間,他在找尋著那個彈琴的姑娘。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人呢……
時間好像靜止了。鐘嶽看著滿天的墨點,剎那間,墨桃又化作淩厲地筆劃。
三瓣兩瓣折疊,如銀勾。
老樹枝椏,似懸針。
一切在鐘嶽眼中,書即畫,畫即書。
你不來,
只能我去找你了。
筆毫觸及紙面。
這張紙,來自日本名古屋一家兩百年老店。他們時代造紙,祖祖輩輩都造紙。
筆尖落下,整個墨世界被扭曲著吸入到筆中。
鐘嶽手腕平穩,懸腕而書,早已不似最初那樣手抖了。筆劃婉轉,猶如九曲銀河。
日本書法家認為法度是禁錮書法自由的罪魁禍首,然而他們不知道,法度一旦成為自己的法度,那麼自己就成了主宰,至於自由,那都是順其自然。
“命運這種東西,生來就是要被踏足於腳下。回來吧,番薯烤好了,我在等你。”
如果字會說話,那麼鐘嶽落在紙上的這段文字,則像是在耳語,那種聲音磁性、溫柔,像是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向他靠近,但又有種禁慾系的崇拜,想要伸出手來交給他。
“這是文字嗎?”金膺烈木楞地看著這幅作品,眼睛久久無法挪開。
去漢化他是堅決反對的,因為華夏的文字有血有肉,然而那堆符號,就像是阿拉伯字母那樣,了無生機。
他分明看到了這張作品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