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慢點,別噎著。”
張來福擦了擦嘴邊的酒,“你說多少?”
“十六萬。”
“你沒做夢嗎?”
鐘嶽坐回到水盆前,一邊聊天一邊練著制筆的活兒,“哪能啊,印章賣給了小篆李,拿了一萬塊錢給光哥,他爹要做手術,喏,這裡的五千,您收著,萬一有事能用呢。”
鐘嶽也不是白痴,到處炫富,而是張來福跟周大光是真心幫助他的人,自然要投桃報李。
看到鐘嶽說得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張來福更加震驚了,“錢我不要,我個一隻腳都踩進棺材裡的人,還要嘛個錢。小篆李掌眼過的印章,還直接收了,看來是真的給你撿漏了。”
“明代田黃印章呢,還是皖派鼻祖程邃之作,本來也就值個十萬,不過他一定要十六萬收,我不賣給他也沒轍啊。”
“得得得,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十多萬,夠你花上好一陣子了,至少等你畢業,找工作是不愁了。”
鐘嶽微笑道:“剛剛準備把家裡裝修一下,丟擲去十萬。”
“噗!”
張來福又是一口酒噴了出來,“你小子,真以為錢是那麼好掙的啊!十萬,你瘋了啊!”
“沒瘋啊。”
“沒瘋你……你花十萬跟打水漂似的,真嫌錢多啊。”
鐘嶽見到張來福心疼的樣子,明白這些老一輩的人,一輩子辛辛苦苦賺錢,可能就是想攢點錢給子孫後代,讓他們花錢出外邊吃一頓,都要心疼很久。
“師父,我那宅子,年久失修,自然要翻新翻新啊。”
“不是,這……錢不能這麼花啊,等你再賺個幾年,花上個二三十萬,在縣裡買套房子不好嘛?這窮山溝裡頭,你還裝個雞毛修啊。”
鐘嶽微微一笑,“幹嘛去縣裡,我覺得這裡挺好,山清水秀的。”
“……”張來福搖了搖頭,直說要讓鐘嶽把裝修的錢給收回來。他哪裡知道,鐘嶽要達到初級雅舍的任務。
見到鐘嶽死活不聽勸,張來福也搖了搖頭,“你啊,這些年咱們鄉裡的小後生一個個都削肩了腦袋往縣裡往市裡鑽,你倒好,放著大好前途不去,反倒是窩在山溝裡,還裝修,真不知道你是傻呢,還是傻呢?”
“都走光了,這鄉裡還有生氣嗎?”鐘嶽聽說過,其實有些村子,已經出現這樣的局面了,留守村的老一輩死光了,整個村子也成了廢墟空殼。時代在發展,然而貧窮與落後,讓原本寧靜祥和的古村落,化為了烏有,戰爭沒有帶走生機,卻讓發展成為了這些小村莊慢性死亡的毒藥。
張來福掀開瓶子,“隨你吧。到時候討不著媳婦,跟我似的,老了老了,舉目無親,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鐘嶽抿了抿嘴,“我給您養老送終。”
酒到嘴邊,張來福眼神忽然一矍,有些波動地捏緊了酒瓶,深深地悶了一口……
……
鐘嶽不知道,在z縣裡,一場浩大的尋人風波,因為他留在李德明那裡的一幅字,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著。
“怎麼樣?有眉目了嗎?”
趙志民搖了搖頭,“沒打過來電話,他是跟鄉裡的一個老人學的漆書,所以很難找。”
“董事長吩咐過,務必要將這個人找到,花多少錢都不在乎,你多派些人,去底下打聽打聽。”
“恐怕很難,要不找警官幫忙?”
“這事就不要驚動警方,又不是什麼案子。”
趙志明熱得一頭汗,“你這人,找他幹什麼也不說,還不讓請民警幫忙,真是奇怪。”
西裝男子推了推金絲眼鏡框,“你覺得奇怪,那就奇怪吧。”說完,跨進了車中,將車窗拉下,“有訊息電話聯系。”
趙志明看著勞斯萊斯幻影,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緩緩開走,冷哼道:“切,給人開車的,嘚瑟什麼啊。”
走進了那輛大眾內,拿後視鏡梳了梳頭發,喃喃自語著,“那小子到底什麼來頭,不會是那老頭子的私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