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柏拉圖的洞xue,此刻洞xue壁上不再有陰影,也不再有任何偽裝與假象。
一直以來,李由美可以去逃避的現實正在一點一點被揭開。但她卻越來越清晰的認識到,被同伴的拋棄、被困在這裡、甚至是那些準備把她當做祭品殺掉的山民和巫女,對她來說都並不是最糟糕的,真正令她陷入絕境的是她自己,那種陷入詛咒般越來越無法控制的,對某種生物與生俱來的悸動。
萇山虎。
“…你究竟…”她的喉嚨幹燥,柔和的音調因為哭泣而變得更加軟綿無力,徐文祖將雙手撐在她兩邊的桌沿,彎腰與她平視,那雙眼睛注視她,就像兩條無盡的黑色隧道,讓她感到渺小和虛弱。
她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隨著他的親近,李由美聚積的勇氣也在頃刻潰散,她緩緩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某些必然性會發生的事。
但意料中的事並沒有發生,相反的,徐文祖毫無徵兆的將她抱起放在桌上,李由美沒有防備,只能驚慌的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開始掙紮,試圖掙脫他,但他的手臂卻牢牢的固定在她的腰上。李由美濃密的睫毛上點綴著零星的淚水,膽怯的凝視著他近在咫尺,美麗到近乎恐怖的蒼白麵容。
徐文祖將她放在身後的桌子上,她的腳懸空在地面上方,被攥著的浴袍前襟,被她不小心扯開,露出蒼白、布滿傷痕的面板肌理。
“………”
她無法使自己的目光離開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也不願再去聯想它們的來由。恐懼像一把刀子直直的插進李由美的心髒,她呆愣了一秒後便有開始奮力掙脫,她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胡亂的在他的胸口推搡。
但很顯然,所有的掙紮都無濟於事,她無法掙脫他對自己的控制。他就在她身後,緊緊貼著她的背,雙手放在桌沿的兩側,將她鎖在懷裡。
李由美驚慌失措的抬起頭,與他的目光在鏡中交彙。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像蟲殼一樣閃爍著黑色的光澤。
他盯著鏡子裡的她彎腰,將猩紅色的嘴唇貼近她的耳垂,冰冷的氣息更像是親吻而不是耳語,“我想要什麼……”
李由美紅著臉偏過頭,想避開他的聲音,卻讓自己的耳朵直接擦過他的嘴唇,冰涼的觸感使耳朵開始發燙。
“我只是……想自己珍貴的東西…來交換由美小姐珍貴的東西。”
“是…什麼?”
“…嗯……”他拉長了尾調,仰著頭像陷入了沉思,“珍貴的東西…是什麼呢…”
安靜的空氣就像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隨時準備爆炸。
“我…”李由美的呼吸有些混亂,她透過鏡子凝視著半幹捲曲的劉海後那雙空洞、古怪的黑色大眼睛,“…我想看看你真正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連她自己都被脫口而出的話嚇到了。
徐文祖突然低低的笑了幾聲,彷彿是在嘲笑她。
“真正的樣子?”他重新貼近她耳邊,“親愛的…一看…你就再也看不到那些漂亮的星星了…”
李由美用潮濕通紅的眼睛怔怔的望著他,一下子就理解了他話中對死亡委婉的暗示。
“…而且我覺得…現在…我已經沒有再給由美小姐看任何東西的必要了…因為…”他彎下腰靠近她竊竊私語,伴隨著長長的吸氣,他的聲音幾乎像空氣一樣。
他身上的味道籠罩著她。一種皮革與鮮血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像某種野生動物,恐怖、原始、古老。散發著危險而黑暗的氣息,使她後脖頸上的細小汗毛一根根的抬起。
妖怪的味道。
“因為…還有什麼是由美小姐想要的呢”他的聲音漸漸變成了一種戲謔、興奮的耳語,蒼白的大拇指在她的咽喉處慢慢滑行,下壓。“我知道你對怪物的感覺…”
她像一隻被饑餓的貓抓住的老鼠,後仰著頭,在他的手掌裡用力吞嚥、呼吸,無助的看著面前的鏡中的他們。大腦中的氧氣在慢慢流失,意識開始模糊,但與此同時,多巴胺和腎上腺素的增加讓感官變得異常敏感,他手指的觸感以及身上那股奇異的氣味都對她一種混亂不清難以言喻的刺激。
滴答、滴答。
黑色、有毒的墨汁悄悄滴落,在她心中慢慢暈開。
“…你一直在想我…”他將臉埋入她溫暖的脖頸處,貪婪的將她的氣味吸入鼻腔,黑暗而低沉的嗓音此時充滿了饑餓感。“我聽到了…聞到了……”
脖子裡的血管因為他的擠壓而減緩了血液的流動,她感到自己的脈搏在太陽xue裡跳動,耳中嗡鳴,眼皮變得沉重。
“你會做嗎…”淚水滴落時她艱難的開口,聲音斷斷續續,淩亂而破碎,並在喘息中逐漸減弱,最後淹沒在無助的酸澀中。“會殺了我…和那些人一樣…”
“……當然不會…”他的語調有一種奇怪的平靜,但手中的力度卻在以一種懲罰性的力度增加。 “親愛的…我們當然會活著……”
李由美沒有去細想他話裡的深意,也沒有在意自己是否可以承受脖頸處的壓力,她的心只在他稱呼她的方式上跌跌撞撞,原本因為恐懼而加快的心率,正在以某種陌生而奇怪的方式跳動著。
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雖然竭盡所能的逃避著自己的本能,但似乎已經到了生理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