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網”最新網址:https://wfxs.app,請您新增收藏以便訪問
當前位置:微風小說網 > 言情小說 > 南梁舊事 > 第九十八章 湓城會盟1

第九十八章 湓城會盟1 (第2/2頁)

上一頁 章節列表 下一章
好書推薦: 東京風華 始皇爹非要我一統江山 寄錦書 建安幻 枕佛 清穿之康熙皇帝小青梅 迫與楚王解戰袍 那邊的鬼你擋著開店了 假面之罪 偷偷 別和死對頭假戲真做[娛樂圈] 變成太監後暴君聽見了我的心聲 噠宰是啾也的喵 四魂之玉的英雄之旅 大佬們今天被壓了嗎? 夫郎是瞎眼美人,有小心機怎麼了 如煙如汀abo 對方辯友是我男朋友 帶炮灰夫郎做開國皇帝 強娶病態反派後

當日,河東王蕭譽與湘東王對抗時,傳言其暗中聯絡信州刺史桂陽嗣王蕭慥與之互應。因無實證且蕭慥在宗室中威望甚高,湘東王蕭繹便將其秘密抓捕,投於地底水牢,後蕭慥在水牢中幽禁折磨而死。

這水牢通道只在莫還宮內殿密室中。密室中有高臺階通向地底,直到二十多尺地下。地下共有十數間監室,各自嵌於牆內,互不交通。每一監獄前方俱是鐵牆,僅有一鐵柵窗,與外交通,食物糞便俱從此出入。鐵牆前方卻並無道路,只是一地下河,從鐵欄下汩汩流過。獄卒與苦役往來俱用船擺渡。這地下河,源起自江陵城西北內河,流過水牢,往西南流去,再於無人可去得的地底石隙彙入城外護城河或是長江。這水牢中苦役亦是宮中犯罪之內侍,他們只居於臺階旁幾室,不得去地面之上。與囚犯不同的是,他們可以擺渡行走,亦可與獄卒交涉各物,有幾分自由,亦可盼役滿得釋之時。而囚犯只要進了這地底水牢,便是到了天地不靠,神佛不應的絕境之地,再也不會見天日了。

籠華自汙湖瓦舍被關至莫還宮北部偏僻密室,後又挪往廢宮,鎖於內室。籠華在那內室中先似瘋癲,後似渾噩痴呆,只憑著一絲堅韌求生之念,煎熬度日。眼見日影升起落下三十餘次後,籠華再度被裝於囚車。這一次,籠華被送往地底水牢,從此再也不見天日。

籠華地底水牢的監房,只有不到二十尺見方之地,地上鋪著雜草,亦有多年不洗腐爛成絮的褥被。在那稻草與腐爛褥被之間,是寄生其中的無數蝨蟲。每隔幾日,會有役者搖擼送來食物,往水盆中填飲水,更換恭桶。那食物常是幹硬的粗餅,放置數日不會腐壞。對於籠華來說,骯髒汙穢並非是最難忍受的,甚至困居於兩丈之內不得自由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地方竟是無邊黑暗。只有拼著命擠著鐵欄向遠處看,也許能看到河邊苦役居所,有星星點點昏黃光線,一眨眼就消失了。籠華被這無所不在的黑暗籠罩著,幾乎失去了求生的意念。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所盼就是每隔幾日,搖擼而來的苦役。因那船頭有燈光,能照見鐵欄與鐵欄前漆黑幽深的地下河。籠華數著那船來的次數,雖然每次留下食物和水的份量是不同的,但是籠華推測出可能是兩至三日過來一次。籠華在黑暗中數了大概二十次,抑或是三十次,後來她的意識和記憶已經有些錯亂了。

只記得這一天與平常不同,這次船頭的燈更亮,刺的籠華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船上的人也更多。他們穿的是內侍錦衣。他們命人開啟鐵欄,捂著鼻子驕矜的走進監房裡。他們自船上帶來了筆和紙以及一個小案,他們命籠華寫一個字,一個安字。籠華坐在稻草上笑,沙啞著嗓子問他們,是晉南王佔了上風是嗎,湘東王要以此要挾是嗎?

一位錦衣內侍命雜役上來打籠華兩掌,籠華依舊笑。錦衣內侍終於不怕腌臢,親自動手了。他們把籠華的手掌,按在小案上。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郡王說了,你若不寫,便砍你一手指。籠華已經沒有力氣掙紮了,只聽一聲鈍響,鑽心斷骨劇痛,瞬間由手指傳至全身,籠華尖叫蜷縮。錦衣內侍們將那被斬斷的食指放入冰匣,拂袖而去。

籠華感覺自己正置身於烈火之上炙烤,全身皮肉與五髒都在燃燒。而右手的斷指之處,更是如在翻滾油鍋中。籠華在烈火中,看到了母親在對她微笑,母親……籠華喃喃的叫。母親,阿籠不孝,辜負了您的慈愛與厚望。二十年來,您對我嬌生慣養、悉心教育,我卻讓您半生心血付之東流了。您活時,女兒未報養育之恩,只帶給您恥辱。您在建康身死於烈火之中,女兒亦不能救。如今,就讓我也焚身於烈火中,與您同歸去。而母親音容還在眼前,她在說,籠兒,母親並不要你富貴為人上人,母親亦不圖封誥高位。只希望你嫁得如意郎君,兒女成群,一生平安。籠兒,你並不知母親的心腸。籠華眼中無淚,只覺烈火灼燒雙目。

阿籠眼前見母親與家族女眷於烈火中漸行漸遠,而居中那高鬢銀發的正是她祖母。祖母……阿籠叫她。謝氏太夫人回首,仍是籠華熟悉的那副傲慢嚴肅的神情,籠華曾經那麼恨這副面容神情。而現在她將遠去,夏侯府,她長大的稱為家的地方,也隨她一同遠去了。祖母……阿籠再叫。謝氏太夫人說,阿籠,再背誦千遍經文,才能解去你這滿身的桀驁不馴。

父親、伯父、叔父、長兄他們也在不遠的地方,向著那高處的雲端叩首。父親將行前回首,他看著阿籠道,你這北兒,並不是我夏侯家人。阿籠委屈心痛,幾要落淚,而眼中卻只有火燒疼痛。她掙紮著說,父親,我不是北兒,我是夏侯家女兒,我是夏侯籠華。父親打量她良久,方慢慢道,吾兒阿籠,你好自為之罷。籠華看眾親人遠走,只留她在火中痛苦焦急。她四顧而望,我兄長雲重呢,他在何方。雲重,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一個聲音響起:您該將此事告訴少主,他會幫您。是南瑤。籠華聽這聲音,雙眼劇痛似被生挖。南瑤的聲音就在耳旁,您是我心中最堅韌的巾幗,您認定之事,百折不回。您一定有辦法得償所願。籠華嘶喊南瑤的名字,喉嚨中痛似刀割。南瑤你錯了,我是無能之人,才使你慘死,才使蒼原他們都為我而死。我一生執念太多,均誤我。我一生所求太多,如今卻一無所有。我一意孤行,至自己於死地。我好勝好強,卻一敗塗地,為他人板上魚肉。我在這一個一個的囚牢中,日夜嗟嘆怨恨,只道是天不授我,命運無常,卻從未想是被自己貪欲所累。

籠華的意志在烈火中崩塌,她終於可以直面自己的心。我半生最大的貪念就是他,蕭黯。蕭郎,你是我自少女時就編織的美夢與野心,我對你怎會無欲無求。我對你無邊的慾望和奢求。我希望你對我一心一意,我希望你所有子嗣均是我所出,我希望你娶我為正妻。我希望你按我之意,博得身前榮顯身後名揚。我希望與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有多愛自己,便有多愛你。

那麼你,你又對我如何呢。我愛你與愛自己一樣多。你愛我未必多過愛自己吧。你懼怕讖語厄運,放棄了我。妙契說你那日長拜入太極殿,請求皇帝撤回悔婚旨意。我知她錯了,雖然我從未問過你,但我知道,那長拜覲見皇帝,非為與我結合,而是為離開我。若我不至嶺南,此生你我便錯過,你亦無妨吧。我至嶺南,你待我如士人舊友,這本是我當時身份,我本該坦然,可心內無時無刻不痛苦,欲行不捨,欲留尷尬。後你我終剖白心思,你接我伴你身側,自是柔情繾綣。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入你內院,我進了你的內院,從此,我就變成了一個患得患失的女人。

你常說你給了我你的心,可你的心當日護不住霜徵,他日也護不住我。太平之世,

我因身份永不能出廳堂,不能見外客,沒有掌家之權,沒有名位護身,子嗣無份襲爵。也沒有孃家族人,李氏夫人隨著時間的流逝什麼都沒有,只有日漸乖戾的性情和日漸蒼老的面容,那麼愛弛寵衰也是必然了吧。晉南王,你難道不知我擔心這一天嗎?徐妃那句話是對的,少年夫妻自然恩愛,而之後的歲月,為姬妾利益反目常有,何況我竟連你的妻都不是。幸虧亂世至,我籠華,竟將塗炭生靈之亂世冠以幸虧二字。因亂世實是我之幸,也許囚禁亦是我之幸,因我不必驗證此後的愛恨。

蕭黯,你我分離之時是恩愛俱在之時,那時那刻至此時此刻,我便是已萬念俱灰,竟還有一絲痴心牽掛你。我曾經怪你愛自己多過愛我,此時,卻怕你愛我多過愛自己,愛眾生多過愛我。若你愛我更多,我此時為人囚徒,必使你受制於人,我當了斷自己性命,在這烈火中化為灰燼,解你牽絆。可我去後,你能否大徹大悟,以自私兇狠之心行大慈大悲之事,或是仍然執著於迷途,自謂道德慈悲而罔顧蒼生責任。

籠華在烈火中笑,我籠華如今身處烈火煉獄之中,蒼生與我何幹,我不過希望你過得好。當日,我曾對那人說,我願以我為犧牲助你成就事業,當時心念赤誠,今日仍如是。蕭郎,我對俗世的萬般貪念可為你拋下,我對人間的萬般渴求,可為你放下。我這一生,不管我想或是不想,竟是為你哭為你笑為你而活。這一世,我竟終於此,化為了灰燼。蕭黯,你若知我這一世這樣終局。你若知你我這一世,只有在嶺南數月光陰廝守,你會不會後悔,後悔將來生許給別人。蕭黯,我的下一世也要忘了你,不,以後的三生三世,生生世世都要忘了你。

籠華此念一起,在烈火灼燒中縱聲大笑。是啊,蕭黯,你我只識這一世,我卻將身死成灰。當日我立誓願為犧牲助你。然何為犧牲。此時於烈火中死去,將你留於萬丈紅塵煩惱,不知前路,便是我之犧牲?不,死去容易,而我可以身受烈火之刑,斷肢之痛,只願活著,讓你心有牽掛,指你來路。既然你我此生心意命運相連,不到我心死之時,我命也不會終。你若愛我,此生我是你的牽絆,指你路途。你若恨我,此生我是你的劫難,亦能逼你走出迷途。你若心中沒有我,我便在這地下囚牢中,心死身腐,化為血水彙入江河。此便是我的犧牲。從前我無敬畏之心,現在,我對神明蒼生均有敬畏之心。願眾佛、蒼生之神靈,主持人間正道,憐我痴念與貪念,助你我得償所願。

籠華在斷指後,昏迷高熱數日,米水未進,數度喪失求生之念,在彌留之際,胡言囈語。送食苦役見她似將死去,便報上級內侍獄吏,獄吏再幾層上報至湘東王。湘東王本對此婦死活並無所謂,當日聽聞晉南抗旨收此女為妾,只當此女在其心中不與別同,遂押為人質。後卻想不過一尋常妾室,又無子嗣,蕭黯豈會受制。後聽聞此女亦與徐氏走動親密,不知是否參與徐氏悖逆謀劃,遂起殺心。不過礙於蕭黯緣由,不能直接賜死,遂投入死牢,生死由命。雖知湓城北一戰,蕭黯部竟僥幸得勝,佔盡天時地利。蕭繹恐再不求和,晉南王師會挺軍東下,殺入建康,到時大勢不可挽回。遂幾度遣使求和,可蕭黯正值大勝上勢,不願議和,盡逐來使。蕭繹無奈之下,突想此婦,想那晉南王蕭黯自幼心慈面軟,姑且拿此夫人手指一嚇,心中並不知是否真有用。此時聽內侍報說這婦人似要死了,想在此前途未明之時,此婦死了也可惜。遂命內侍送醫送藥,只言若活便活,若死便罷。

籠華在牢中,漸漸蘇醒,只聽得身旁有人為她敷藥,雙眼卻仍只見一片黑暗。籠華不知他們為什麼不執燈。籠華心內求生意念堅韌,慢慢竟掙紮活了過來。待斷指傷處漸平,吃食也恢複了粗糲。籠華渾不在意。她甚至也適應了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連送食苦役也不再點燈。

籠華在黑暗的包裹中,坐於草墊之上,回憶誦念十二藏經。十二藏經一百八十卷,數萬字句,曾經那樣牢固的佔據她幼年乃至少年的頭腦。如今數年之後,她再度搜尋記憶深處,發現那些字字句句竟然都還在。籠華心內感謝幼年的自己,那樣執唸的背誦這些經文,使得如今深處囹囫的自己有事可為,不至被黑暗吞噬。

又不知過了多久,地底水牢又有一人被關了進來,他是南梁武皇帝蕭衍的皇孫,武陵王最寵愛的王子,江安侯蕭圓正。蕭圓正關進地底水牢後,日夜嚎哭尖叫,他不知此處是神佛不應之處。不知過了多久,曾經英姿勃勃的皇室郎君蕭圓正終於瘋癲失常。瘋癲也好,因瘋癲只知吃喝起臥,不知痛苦。蕭圓正在痴呆瘋癲中,又活了一段不短的時日,直到油盡燈枯,死於牢中。有苦役抬了他骯髒不堪的屍首出了去,這便是走出這水牢的唯一方式。南梁先帝蕭衍當日重挖此水牢囚禁前朝皇室時,可曾想到,他的子孫血脈也會有一日於此地幽禁而死。

章節報錯(免登入)

上一頁 章節列表 下一章
隨機推薦: 蠻荒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