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卡還給她,門是輕輕帶上的。
落星縣城,他很陌生,身上又沒錢,住不了酒店,他只能在大馬路上四處溜達。
這個連肯德基都沒有的小縣城,在這個深夜,再加上冬季的關系,這條街道連個貓貓狗狗也看不見一隻。
還是不要看見貓了。
一直走下去不是辦法,張仙影清楚自己的身體會複燒的,可也許是憑著一股妒氣,他就是要走下去,不知不覺晃晃蕩蕩竟然來了汽車站,目前縣城而言他最熟悉的一條路。
行李箱的衣服,算值錢的,也都是靠著肖青松的錢買來的,既然決定要跟她撇清關系,就要幹幹淨淨,徹徹底底,就要把值錢的箱子找回來,就要有骨氣!男人不要什麼都靠女人!
夜裡的汽車站怪嚇人,雖然他是第二次身處其中,但還是不適應,在找箱子的行動中,任何東西都能嚇著他,磨砂的反光玻璃牆,走過去,恍惚有一個人在跟著他,閉店的小超市,門邊下有個沾滿爛泥的歪脖子熊娃娃,腿邊是蛻了皮的彩色塑膠長凳,像蛇皮,抬起頭,風扇上有幾十年的夏季留下的昆蟲屍體,天頂上沒有一處平整的膩子皮,又因為沒有燈源,連一團接著一團的凹凸疙瘩彷彿是蜂窩,隨時會掉下來,砸人頭頂,然後暈過去。
不對?怎麼走到了候車大廳?要出去。
不對!大廳是室內,怎麼沒人鎖門?這也太不安全了,抱著這種想法,張仙影總覺得這個小小空間裡會突然從某個犄角旮瘩裡跳出個人來,說不定還拿著電鋸。
要找出口!要找出口!他找到了一個鐳□□色的磨砂玻璃牆,走近一看是有把手的門。
快走快走!快推門!找個亮堂堂的便利店都行,就是不要在這裡。
咯咯咯咯咯…生鏽聲音,門特別重,發燒的他,手指沒勁,有一瞬間,他懷疑門外邊有人在與他作對,那人也在抵著門,並且那人不像人,朦朧之間,透過微微的門縫看過去,更像是一道鐳射,讓他忍不住重新閉上眼睛,然後頭垂下,加重推門的力度,臉靠近門縫,竟然鐳射是有觸感的,毛茸茸的,癢著他的山根。
門外邊到底是什麼東西!
“操!”
還會講髒話?!
“啊啊啊!啊啊啊!”
還大喊大叫,女聲,尖銳。
“啊啊啊啊啊啊!”
還在叫,有點煩了哈。
“啊。”變平調,“怎麼是你啊,帥…弟弟。”
沒人推的鐳射門此刻自動滑開,偏向黃苜宿。她烈焰一般的發色在黑漆漆的空間裡像個大燈泡,再配上她的大嗓門,候車大廳瞬間被活人氣息填滿,即使有一陣風從室內升起,打在張仙影的背部,他也不覺得脊背發涼,是哪兒的窗戶漏氣,不必再呆這了,他直著壓退黃苜宿,“你大晚上不睡覺你來這有病?”
語速極快,聲調沙啞,滿滿責備。
黃苜宿先是一愣,再瞪著大眼睛,高仰下巴觀察張仙影,他灰銀色的嘴巴跟他的西裝都快一個色了。
黃姐喊:“你大晚上還發著燒你才是真有病,我大晚上不睡覺來這鬼地方還不是因為你,我要來幫你找箱子啊!答應你的事不能食言啊!可是我白天又需要上班沒空啊!我就只能這個時間點來唄。”
她邊解釋邊奔跑在停車場的各個車側,因為穿著毛茸茸的淺白色連體家居服,像個長毛小狗,眼睛也像小狗一般亮,還同小狗一般蹲在車側,指著車底:“張仙影!這一片我全部找過,都沒有你的箱子,讓我進候車廳再找找!”
張仙影:“候車廳我找過了,沒有。”
他靠近她,一臉疑惑望著她。
她彷彿知道他要問什麼,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不要問,問就是不害怕,別覺得女孩子就一定怕黑,而且,我剛磨了,很鋒利的,你有沒有頭發借我削一下,削發如泥,不是開玩笑的!”
“…”張仙影傻眼,原來最可怕的不是破爛的汽車站,是他原本向她靠近的腳步,此時此刻,張仙影的腳步一直後退,後退,再後退,撞上鐳射色大門。
頭暈,扶額,想不顧形象,一屁股坐地。
黃苜宿看出了他的不舒服,沖過去扶人胳膊,“幹嘛啊,我又不會傷害你,我是用來自保的。”
水果刀比月光還亮,在張仙影眼前晃著,刺激著,把他一個大高個嚇去縮抱一團,又撞上另一面牆。
黃苜宿後知後覺收了刀子,咳嗽幾聲,緩解尷尬,自言自語,“算什麼男人,一小破刀子都怕,真小白臉啊?沒膽子還敢深更半夜出來找箱子,能回家睡覺就回家睡覺,放心好了,我真不削你頭發,我是沒素質的人嗎?”
是,還瘋。張仙影砸上白眼給黃苜宿,但又沒有力氣跟她反駁,最後還倍受她的控制,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