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袋被黃苜宿丟在公安局門邊的樹下,一路上黃苜宿的話講不停,哈出的熱氣溫著眼睛,她像個女戰士,開車時昂首挺胸,“我之後一定要給車子安個棚!這樣冬天開起來也不冷,不像現在又是帽子又是圍巾,我好憋啊小戴!我得去學個電焊!”
悶葫蘆小戴沒出聲,黃苜宿就找硬冰塊小張介紹著落星,她又像個導遊。
“張仙影,你不是本地人吧!”
像學生突然被老師提問,張仙影茫然抬眼,“不是。”
“很好。”黃苜宿單手騎車,空出的左手去指周圍,“我給你介紹我的家鄉落星縣吧!落星之所以叫落星是因為千年前有一顆星星落在這縣城的湖裡,那湖在枯水期時會顯露出星星的遺跡,等你有時間可以去逛逛。現在先從我身邊看起吧,左手邊是東方廣場,經常有大爺大媽常來這跳廣場舞,右手邊是人民大會堂,小時候會有動物表演,但等我長大後那裡面就不能進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有前頭的派拉蒙,我媽以前工作的地方…”
黃苜宿的聲音逐漸微小,張仙影自覺仰望這個縣城。
他坐在車子上,自帶速度,任何建築只停留眼前兩到三秒就遠落身後,休閑廣場,人民大會堂,派拉蒙超市…根本看不清楚它們具體的模樣,唯一讓他記憶深刻的是這些建築的玻璃都是軲藍色的,在青蝦殼色天空的照耀下亮起一層層比雲還高,比水還透明的光暈,又像一場鏡頭老舊且灰重,持機的導演的手特晃的文藝電影。
張仙影暈乎乎的,總覺得自己在夢裡,直到車子停下,映入眼簾一個木牌坊,濃墨重彩,古色古香,他又重新聽見黃苜宿的聲音,“小戴的家到了,這裡是落星縣的仿古街。”
仿古街大門被人堵得水洩不通,車子根本開不進去。
張仙影,“發生了什麼?”
“別急,等我問問。”
誰都料不到她最後用吼的,“唉!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都讓讓啊!這裡是馬路不是你們家!”
奇怪的是大嗓門也無用,因為有人比黃苜宿更激動,更憤怒。
貌似是吵架。
黃苜宿趕緊把車停去巷子口,下車看熱鬧。
張仙影外地人,光是仿古街街景就很吸引他,他毫不猶豫下車,跟在黃苜宿身後,戴觀水則對熱鬧不敢興趣,他閉目養神坐著不動。
烏泱泱的人堆,黃苜宿一米六出頭,她擠進去額頭總撞別人的背,最後鼻青臉腫聽出個大概。
鬧劇的主角是住這附近的女老師,她腳踏兩只船,給老公帶了綠帽,今日偷情正巧被發現,男小三被原配暴打,人堆裡的人各司其職,有拉架的,有報警的,有錄影片的,也有像黃苜宿這樣看了個囫圇就跑的。
好大一場戲,一時半會是散不掉了。
三人前往戴觀水家只能步行,剛準備把壞訊息告訴戴觀水的黃苜宿突然被張仙影截住,“哪位是小三啊?”
這是個好問題,黃苜宿也感興趣,她摸著下巴猜,“應該是稍微年輕一點的吧,總不能出軌老男人。”
張仙影冷笑,“還真不一定。”他個高,稍微踮腳就看清了事件發生的全部過程,只不過他聽不懂落星方言,具體人物擔任哪種角色,一概不知。
他懵懂,她茫然,這場賭局很公平。
“小朋友,敢不敢跟我打個賭。”黃苜宿問。
“賭唄,賭什麼?”張仙影毫不畏懼。
黃苜宿笑,“如果你輸了,就去買板栗餅給我吃!如果我輸了,反之我買給你吃!”
那是牌坊靠右的巷子裡的一間小爛鋪子,電線杆挨著它的木頭桌子,生滿了老年斑的木桌上簡簡單單架了兩細鐵框,老闆從裡屋裡做好餅後就扔來框子上賣,醇厚的油香遠飄巷外。
餅略小,還沒張仙影半個巴掌大,淡黃色外殼,有甜鹹兩種口味,張仙影沒來及沒嘗,只看外表就斷定它平平無奇,用這個做賭局籌碼蠻無聊,但黃苜宿貌似很愛,她迫不及待在尋找男小三是誰的答案。
本地人和本地人溝通瞬間就得到結果,但黃苜宿沒急著走回張仙影身邊,而是小跑去車前喊戴觀水,“小戴!吃板栗餅嗎!”
戴觀水緩慢睜眼,“不要。”
黃苜宿有些失落,“那好吧,我想吃,我先去買點!”
瞥著黃苜宿三步一小跳的動作,戴觀水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聽見了他們的賭約,而他剛為她辭了職,她卻快快樂樂一直呆在其他男人身邊,戴觀水也在賭,堵氣呢。
戴觀水坐不住了,起身下車,喊黃苜宿,“把手鏈給我。”
“為什麼?”
“我拿去,你不用去了。”
“為什麼!”
“我仔細想了想,現在還不是你們見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