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造船廠出來後,紀沉舟從帆布袋裡取出肉桂卷。”布魯克林最好吃的猶太麵包店限量出品,”他精準掰開糖霜最均勻的那塊遞給她,”每天二十個的秘密據點。”江藍雪咬下酥皮時,發現夾層裡嵌著風幹的薰衣草——她昨夜睡覺時點的香薰正是這個味道。
他們接著去了丹波區的一間地下室書店。地下室浮動著陳年紙張與橡木書架糅合的潮氣,江藍雪好奇地問:“這些地方你都是怎麼挖掘出來的?”
“我在這裡待過幾年。”紀沉舟回答得漫不經心。
江藍雪看到了一本1912年版《航海心理學》。當她踮腳取書時,紀沉舟的手掌適時托住她後腰。”小心鐵藝梯階,”他聲音擦過她發上個月剛有位哥大教授在這裡摔碎了尾椎骨。”泛黃書頁間忽然飄落張海員素描,背面是潦草的法文情詩。江藍雪用法語讀起這首詩——
on etoie poaire en robe de hae grain de se porte tes initia1nove.hire es nuits sans ton haeine,
39;horoge du pharepte nos adieux.
ton rire est e vent i gonfe es voies,
tes ares, e rai perant a e.
j&039;ai tatoue tes tea carte vierge,<101nove.es veines.
and es sirenes chantent ton no en norvegien,
je jette e journa de bord aux reins.<101nove.arrefours des urants ntraires,
notre aeridien.
我的極星身披潮汐的裙裾,每粒鹽晶都鐫刻你姓名首字母。月光撕碎沒有你氣息的夜晚,燈塔的鐘表盤數著我們的別離。
你的笑是鼓脹我風帆的氣流,你的淚化作刺穿船體的珊瑚。我在空白海圖紋刻你的風暴,金色船錨正在我血脈中沉浮。
當塞壬用挪威語吟唱你名字,我把航海日誌拋向鯊魚群。在逆流交彙的十字路口,
我們的愛是唯一的子午線。)
讀完之後,江藍雪感嘆了一句:“浪漫的法國男人!”
她的指尖還停在泛黃信紙的法式斜體字上,紀沉舟的氣息已籠罩她右半側身子。他左手撐在黴味斑駁的書架,右手越過她肩頭抽走那張海員素描:”1912年正是法國郵輪公司壟斷北大西洋航線的時候。”
羊皮紙背面未幹的翻譯墨跡蹭上他虎口,他的唇幾乎貼上她發燙的耳骨:”不過寫這首詩的皮埃爾·杜邦,後來娶了利物浦的漁市會計——”
她本能地後仰,後腦卻撞進他早有準備的掌心。
”那位女士最討厭玫瑰,只肯收鱈魚幹紮的花束。”紀沉舟在江藍雪耳邊低喃:”比起法式浪漫,我更好奇江教授如何解構這種...”他故意停頓,指節蹭過她握著情詩的手背,”...跨世紀的條件反射。”
地下室的暖氣管突然發出嗡鳴,驚起樑上棲息的鴿子。振翅聲裡,江藍雪聽見自己心跳與百年情詩共振的頻率。
接下來紀沉舟的行程表徹底清空。
晨霧如揉碎的蠶絲漫過林間,越野車碾過冰碴的聲響驚起松枝上的寒鴉。江藍雪蜷在副駕駛座,懷裡抱著牛皮紙包裹的藍莓撻。紀沉舟單手搭著方向盤,餘光瞥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青弧影,不動聲色將暖氣調高兩度。
引擎熄滅的瞬間,江藍雪被某種靜謐驚醒。她揉眼的動作凝在半空——晨霧中浮現的維多利亞式城堡正被第一縷陽光穿透,哥特式尖頂挑破奶霜般的積雪,彩繪玻璃花窗將晨曦濾成琥珀色琉璃。湖面折射出整座建築的倒影,彷彿水底沉睡著另一座對稱的童話宮殿。
”喜歡嗎?”紀沉舟繞到她身側,他黑色羊絨大衣沾著松針的清苦氣,指尖掠過她耳廓時帶起細小電流。門童戴著白手套接過行李,猩紅色制服上的黃銅紐扣刻著1893年的船錨紋樣。
江藍雪踩上青苔斑駁的石階,忽然轉頭挑眉:”沈一南呢?”
紀沉舟喉結微動,抬手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圍巾尾梢:”江老師怎麼開始操心我的員工?”他袖口露出的腕錶鏈扣輕擦過她下頜,”帶薪休假一週,夠不夠人道主義?”
”資本家難得慷慨。”她笑著打趣,酒窩盛著晨光。旋轉門內飄來烘烤司康的香氣,波斯地毯上零落著昨夜舞會遺落的玫瑰花瓣。
“歡迎入住,”接待員推來黃銅鑰匙盤,每把鑰匙都墜著黑曜石雕成的船錨。
江藍雪的指尖拂過登記簿上的鎏金花體字,忽然停在某任房客的留言:「aays, ith undying ove ——rs, oscar」。她記得,這是王爾德寫給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的情書的最後一句,不知道被哪位房客借用來寫給自己的愛人。
紀沉舟將203房間的鑰匙滑進她掌心,黑曜石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先休息休息,等會兒我帶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