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沉舟眼神倏地亮起，如同淬火刀鋒反射的夕照，“你願意……”
“我只是說，可以試著相處一下。”江藍雪用指甲摳著桌布褶皺，耳尖在番茄湯的霧氣裡越來越紅。但她沒有掩飾或逃避。既然她想去改變，就要從行動開始。所以她越過餐桌上正在凝結水珠的玻璃杯，看向他，“我們可以試一試。”
紀沉舟的指節驟然扣緊湯碗邊緣，青瓷紋路陷入掌心，喉結滾動時扯鬆了領口。他忽然起身繞到餐桌對面，抽走她攥著的湯匙，金屬柄還帶著她指尖的溫度。
“現在開始計時。”他撐在椅背上的手臂繃出青筋，陰影完全籠罩住她。
他垂眸盯著她鼻樑上細小的光斑，聲音裡翻滾著壓抑的熔岩，“江老師，你最好現在就後悔，要不就沒有機會了……”尾音消融在她唇覆上的那一刻，他手掌下意識托住她後頸，卻在碰到發絲時放輕力道。他狂熱地索取他戀了十五年所該回報的情感，補償他失魂落魄的相思……
勃發的情潮不會有饜足的一刻，除非他得到她的一切。這認知闖入他腦海，才讓兩人有喘息的空間。遊移在她腰側的手頓住，紀沉舟喘著氣退開半寸。他不能在此刻，在情感未定，未得到她全部真心之前有所逾越，那樣可能會嚇跑她。他慢慢收攏雙臂，珍愛無比的納她入懷，下巴蹭過她頭頂發旋，閉眼藏住猩紅的眼角，讓兩顆心跳動著相同的頻率，“謝謝你！”
江藍雪倚在他的懷裡，心跳得如同擂鼓。她驚訝的發現，自己似乎並不排斥這個吻。在她想通之後，對他的親密，她沒有感到不自在，反而有一種安心依靠的感覺……似乎，挺好。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這個溫馨時刻。江藍雪趕緊推開紀沉舟，轉身翻找電話。
美人離開懷抱之後，紀沉舟忽然覺得有點沮喪，他太喜歡她在他懷裡的感覺了。
“瑩瑩？”江藍雪按下通話鍵，“對，我回來了……嗯，一會兒見。”
江藍雪抬起頭，“我約了蘭心瑩，先走了。”
“我送你。”紀沉舟抄起沙發上的大衣，抖開衣擺罩住她肩膀，走到玄關又補了句，“放心，送完你我就回來，”他伸手把她翹起的衣領折整齊，“不會打擾你們的姐妹時刻。”
藍紫色的燈光在玻璃酒瓶上流淌，電子音樂混著冰塊碰撞聲從音響裡溢位來。蘭心瑩正咬著吸管喝b52轟炸機雞尾酒，突然瞪圓了眼睛——江藍雪和紀沉舟手挽著手從門口進來，兩人交握的手指在鐳射燈下明晃晃的。
“你，你們！”蘭心瑩被嗆得咳嗽，手裡的檸檬片掉在吧臺上。她伸出粘著糖粒的手指，“什麼時候的事兒？”
紀沉舟低頭在江藍雪額頭親了一下，羊絨大衣袖口的藍寶石袖釦擦過她劉海。他沖蘭心瑩點點頭，皮鞋踩過地上破碎的霓虹倒影。推門出去時，掛在門把上的銅鈴鐺叮當作響。
蘭心瑩一把拽過江藍雪胳膊，差點碰翻酒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指甲油剝落的食指戳向窗外，“你不是今天剛回國？怎麼……”她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怎麼突然就和他搞到一起了？”
“會不會說話！”江藍雪拍開她的手，腕間珍珠手鏈在吧臺敲出脆響，沖酒保打個響指，“老規矩，莫吉托。”
莫吉托擺上臺面的時候，蘭心瑩還沒有在震驚中回過神來。蘭心瑩抓起她的“轟炸機”灌了一大口，冰塊撞得牙齒發酸，“半年不見我到底錯過多少集連續劇？”鑲鑽手機殼啪地拍在金屬臺面，“你老實交代——”
江藍雪轉著杯沿的水珠，檸檬籽在杯底打轉，“大姐二姐的事解決後，心裡鬆快多了。”她指尖在杯壁劃過痕跡，“加上最近……發生不少事。”她突然笑起來，嘴角盛著碎冰折射的光，“總不能被小時候的破事困一輩子，阿德勒不是說主動權在我們自己手裡嗎？我想成為怎樣的人，想過怎樣的生活，不應該永遠受過去影響，應該由現在的我來做決定。所以，我想給彼此一個機會。”
蘭心瑩立刻挺直腰，耳墜上的流蘇掃過鎖骨，“快說！都發生什麼事了？”手肘壓皺了印著口紅印的杯墊，八卦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江藍雪笑了笑，把最近幾個月的事情和蘭心瑩講了一遍。
等她講完時，蘭心瑩哀嚎著把臉埋進胳膊，“這不比偶像劇帶勁！怎麼我就遇不上這種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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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狗糧我吃撐了！”她突然抬頭抓住江藍雪手腕，“婚禮我要當首席伴娘！”
“結婚？我沒想過。”江藍雪望著杯壁上的氣泡：“我從來沒設想過自己會有結婚的一天。目前只是不排斥他的親近。他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面後，依然陪著我；我嚎啕大哭時，他會守在一邊等我平靜下來。這樣我覺得已經足夠了。”她手指無意識摩挲杯口鹽邊，是的，自從不再把他排斥在心門之外，她確實看到了他的真心與付出。但婚姻從來不是她人生的必選項，她也沒想那麼遠。
“走著瞧吧，”蘭心瑩拍了拍江藍雪手臂，“我覺得你逃不掉。”
江藍雪聳聳肩，肩線在襯衫下滑出慵懶的弧度，“不說我了，”她抓過蘭心瑩的手，拇指蹭過對方斑駁的指甲蓋，“指甲油脫落了都沒補？失戀了？”
“唉——”聽江藍雪問起，蘭心瑩突然把額頭砸在吧臺上，震得杯裡的薄荷葉直晃，抬起頭時碎發黏在唇膏印上，咬牙切齒的說，“我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哪有心思塗脂抹粉啊！這該死的博士論文！”
”該送外審了吧？”江藍雪輕聲問。
”下禮拜，”蘭心瑩猛灌一口酒，冰塊撞得牙齒咯吱響，食指敲著黑眼圈比劃：”這幾天我都快頭禿了。”
”加油，”江藍雪抽了張紙巾擦掉她嘴角的糖粒，順手捋平她翹起的毛衣領，”馬上就要解放了。”吧臺暖光恰好映亮她鼓勵的笑容，“行了，聽了半天八卦也緩解焦慮了，趕緊回家改論文吧！”說著就拖起蘭心瑩往酒吧外走去。
“哎——”蘭心瑩叫起來，“我還沒玩夠，不要走！”
江藍雪沒理會蘭心瑩的亂叫，到路邊打好車，把蘭心瑩塞進車裡，和司機報了一個地址後，才對蘭心瑩說：“今天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改論文。”
送走蘭心瑩，江藍雪也打車回到了自己家。知道她要回來，蘭心瑩已經請人打掃好了房子。
洗漱完畢躺到床上，卻睜著眼睡不著，她的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香薰機的微響裡伴著橙花與茉莉交織的暗香，她的手無意識撫上自己的唇，指尖陷進唇珠時激起的細微電流，順著脊椎炸開一片酥麻。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冰涼的薄荷氣息，與傍晚那個猝不及防的吻糾纏不清。
當時怎麼吻上的呢？好像是她主動的。這個認知一旦浮上心頭，她的臉頰立即緋紅起來，耳後淡青血管突突跳動——不是吧？我，我怎麼這麼急不可耐！江藍雪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她蜷起的膝蓋頂到床頭軟包，天鵝絨面料蹭過發燙的面板。之前一直正義凜然的拒絕一次又一次，結果——這可是她的初吻！
江藍雪把滾燙的臉埋進鵝羽枕，卻壓不住唇角上揚的弧度。原來他眉心間有顆小痣，原來他接吻時會無意識掐緊她的腰，原來他最後替她擦唇角時，睫毛抖得比她這個初吻的人還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