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斌:“哪裡的話!我們肯定聽話的!這趟能跟著你們拍攝是我們莫大的榮幸,章教授,幸會幸會。你叫我aha或者許一斌都行,然後這兩位是我的同事大陽和小容。”
“章教授你好你好。”大陽坐在他後面,適時冒出大腦袋,揮動小胖手。
容元則坐在許一斌後方,她帽簷又壓低了,只露出清瘦的下半臉,用帽簷大點頭跟他打招呼。
看吧,她就比他大方,這帽簷揮了得有快90°吧?而他呢,又是微不可見的一頷。
跟她老闆挺友善說挺多的,對她就一個字沒有。
什麼意思?到底認出來沒?
瞥到他身體轉正回去,容元才稍稍抬臉看過去,這個角度更斜了,只見他立體的顴弓和高高的鼻樑。怎麼看怎麼壁立千仞。
沒意思。
容元幹脆戴上口罩和耳機,開啟石木的歌曲列表,播放。
青源不是繁華都市,大晚上一路上難免昏昧荒涼,空氣也是跟南方大相徑庭的幹燥,但她耳朵裡流淌著安撫心神的濕潤良夜。
住所是一棟佔地挺闊的兩層民宿,樓下做廚房、倉庫和商鋪,樓上隔出幾十個房間。看得出房主建房時頗有些雄心壯志。但這邊附近始終沒興起什麼熱門景點,住店的旅客少,房主差點棄店去南邊海島打工。好在這裡靠近野生動物園和周邊保護區,本地的自然保護機構找來合作,現在民宿主要承接志願者和研究團隊,只是周邊物資跟不上的,外賣軟體上一片灰色。
眾人來到快十二點了,饑腸轆轆,店長和吉美給大家發了泡麵、餅幹和水,說讓大夥兒今晚將就將就,等明天早上就會有廚師來做飯。
學生們幾人成群,或蹲或坐,散在大堂各處吃泡麵。
容元悶頭接了熱水就溜回房間。
學生們兩人共用一間房,兩位老師和容元他們自付房費的都是一人一間。房間設施極為樸素,傢俱只有桌、椅、床、空調而已,不過有獨立衛浴和熱水器就不錯了。
高原地區晝夜溫差大,夜裡都不用開空調,容元快兩點躺上床,覺得被窩裡涼滲滲的。很難相信這是六月份的中國。
還好她這個十級凍腳患者早有準備,帶了個熱水袋來。熱水器水溫不夠高,得出去大堂接開水房的水。
估計是為了省電,走廊燈全關了,容元不知道開關在哪,原地站一會兒,等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她手機電筒也不用打。
他們團隊三間房在盡頭處,往外走要拐兩個彎,容元頗有逸緻地觀察著每間房底部門縫。她心中有個宿管在巡視:這間黑燈了,安安靜靜的,認真睡覺的好孩子;這間還亮堂堂的,嘻嘻哈哈,又熬夜又沒什麼素質;這間好像光線顏色不一樣,昏黃柔和的,難道這間房還配了臺燈?是老師的房間嗎?
他住哪一間呢?
這麼想著,開闊的大堂便在眼前了,擺放沙發的休息區連著大露臺,銀色的月光從那兒靜靜傾瀉進來,好像為幹燥的空氣帶來一絲曠野之息。
容元不由得揚了揚頭去嗅,再度捕捉那似有若無的好聞的味兒,辨認著……驀地心口撞大鐘!
“有臺階。”
沙發那邊響起獨屬於男性的低音,是不疾不徐的提醒。
容元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那用來撞大鐘的錘子,滿頭嗡嗡地頓在原地,腳就踩在錯層邊邊上。
她眼睛搜了一圈才發現那人坐在高高的黑黝黝的單人木沙發裡,在暗影裡面向她這邊,好看的眉眼都融成一團她看不清的濃霧。
黑夜寂靜,原野有風。
人家在提醒你,是出自對萍水相逢之人的好心,別較勁兒,容元。
好的,明白。
然而出口卻是:“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有臺階啊。”
緊接著,她就聽見對方說:“你知道什麼,你老不看路,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