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站在講臺上,三十多雙稚嫩的眼睛直勾勾朝她投來打量。
講臺下的學生臉蛋個個曬得通紅,面板也曬得黝黑,眼神卻清澈有力量,看著完全就是一群活力滿滿的孩子,只不過現在的活力暫時被她這個新老師的到來給壓住了。
上課前,1班班主任特意來找過她一趟,班主任姓方,教數學,是這裡的帶編教師,他跟姜至說新老師一定要嚴肅,不然小孩子就不怕你,上課自然就愛搗蛋,但是姜至決定還是活潑點比較好,恩威並施,不能讓學生在一開始就覺得跟她有距離感。
姜至往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讓自己的表情和顏悅色起來,“同學們好,我是你們這學期的語文老師,我叫姜至。”
臺下沒反應。
周老師回家前跟她做了交接班,說了說這些孩子的基本情況,但姜至發現此刻面對的現實和周老師口中的描述一點也不一樣,她在他們的臉上環視一圈,怔了一秒,臉上揚起的笑容淺淡了些,低頭找花名冊點名。
羅珠就在這個班,她個頭小,被安排在教室前排,也是為數不多的,一直用平常目光看她的學生,而其餘的學生……
姜至第一節課沒有講什麼重要內容,先讓學生做了遍自我介紹,這個環節倒是把班裡氣氛調動起來了,有幾個調皮的男孩子插科打諢,搞得教室裡鬨堂大笑。
但一輪到她這個老師說話,氣氛一下又蔫了回去,下課,走出教室那一瞬間,屋裡立馬就恢複了上課前的喧嘩,姜至看著他們熟稔的打鬧,忽地明白了他們看她的眼神中到底是什麼——
是陌生,抵觸。
第二節第三節,剩下兩個班的情況亦是如此。
其他老師上第一節課,學生們都逮著人問東問西,唯獨她,收到的反饋是抵觸。
姜至沒想到熬過生活環境的不適,熬過備課的麻煩,打倒她的卻是曾認為最簡單的上課。她有點心累,上了三節課全是自己在唱獨角戲,上課前還挺胸有成竹,結果越上越慌,越上越沒勁,連她自己都覺得沒勁,那學生肯定更沒勁。
下午沒課,姜至去找校長要那些班之前的公開課影片,看完,覺得她們的上課形式也沒什麼區別,但是收到的學生反饋卻大相徑庭。
校長明白姜至過來是什麼意思,拉了把凳子坐到對面,說:“周老師來了三年,從一年級開始就帶他們語文課,不像其他科目的老師帶一段時間就走了,她堅持的時間很長,所以孩子們跟她最熟,現在猛地換新老師肯定會不適應,不要著急啊姜老師,他們也會慢慢對你熟悉的。”
“我明白的。”姜至想起上個月送周老師他們離開的場景,學生戀戀不捨的姿態來回在她腦子裡面打轉。
“其實要不是缺人,我們也不會安排支教老師帶學科課,尤其學校裡都是小學生,一上就得上六年。換老師對孩子們影響不小,他們年紀不大,心智還不算特別成熟,可能接受不了太突然的事情。”
說完,校長還想再勸勸她,但見她臉上沒有什麼遭受打擊的不開心,看上去倒是挺平靜,而且她從大城市來,又是高學歷,人也時髦漂亮,身上隨隨便便一件行頭就抵得過學生半學期飯錢,實在不像能在這裡長待的,也就作罷了。
姜至點點頭,儲存了影片帶著滿肚子心事回宿舍研究。
然而四天過去,情況還是那麼個情況,課堂氛圍不溫不火,學生們倒是聽話,辦公室裡其他老師說:“那還不好嗎!多省心呀,我教英語他們都不學的,整天問我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感覺我上課都快變成十萬個為什麼了,根本講不了什麼東西。”
焦雨彤說:“我班學生倒是不會這樣,都很聽話,可能是我比較嚴肅吧,而且說實在的,咱們在這兒支教也待不了多長時間,能按計劃講完課就行了。”
姜至也問自己,學生聽話不是很好嗎?至少她的課程安排在順利進行著,但她心裡卻不舒服,老是覺得少了什麼。
到週五晚上放學,老師們要回縣裡的公租房,姜至沒跟他們走,李惟鈞早早就到了門口,正抱著一束鮮花等她。
姜至跑過去把他撲了個滿懷,他上半身朝後仰了仰,笑著在她耳邊喊了聲“小姜老師”,姜至的臉隨之一燥,李惟鈞快步抱她回車上。
花束被隨手擱置在副駕駛,黑暗中,滾燙雜亂的呼吸交織著。
五天沒見了,李惟鈞的吻十分急切,寬闊的身體朝她壓過來,幾乎把她整個人覆在懷裡,細細密密的嘬吻聲縈繞在狹小密閉的空間,所有情慾被這聲音無限放大,心跳也跟著放大,姜至劇烈呼吸著,貼近熟悉的懷抱,聞到熟悉的香氣,渾身都松軟下來,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李惟鈞順著她的腰線,一寸寸來回摩挲,她整片背脊酥酥麻麻的,喘息的間隙輕輕哼了聲。
灼熱的鼻息沿著她的脖頸廝磨,姜至感覺胸口一熱,李惟鈞卻沒再往下,在她鎖骨上親了下,又抬起頭含住嘴唇,姜至漸漸喘不上氣了,舌尖被他來回吮吸著,掌心下的肌肉也變得硬邦邦,她意識到不能再這樣吻下去,捉住李惟鈞流連在身上的手,迷濛間卻看見他動情的視線,剛剛浮起的念頭又轟然消散,咬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