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坐了輛到市裡的大巴車,又轉了一趟公交,走了一上午,提著大包小包來到市一中。
學校門口車水馬龍,全是來送孩子的家長。
那是李承良十幾年來第一次參加他的家長會,站在眾多光鮮亮麗的家長身邊,略顯侷促。
那也是李惟鈞第一次見到班上的新同學,第一次見到姜至。
她人很明顯,人群中一眼就能讓人關注到,穿一件藍色的短袖和一條白色的百褶裙,背了一個顏色稍淺的藍色揹包,面板白得晃眼,打著一頂綠色的遮陽傘站在老師旁邊,老師登記學生資訊她就幫忙發軍訓服。
這周圍只有她一個人打遮陽傘。
她好像認識很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來熟,許多學生都和她有說有笑的,其中男女生都有,但當時李惟鈞並沒有過多注意她,只聽到旁邊好多人叫她:“姜至,姜至。”
那名字在聒噪嘈雜的操場上顯得格外清晰。
八月底的清潭暑氣正濃,上午十點鐘的日光明晃晃,氣溫直逼38度,李承良提著兩個蛇皮行李袋站在他身邊大汗淋漓,在秋谷上初中時不住宿,因此他倆都沒想起來寄宿高中是有小超市的,把洗漱用品臉盆毛巾床墊被褥枕頭一股腦全帶了過來,環顧四周,很少有誰像他們一樣帶著行李,大多數都是直接從學校超市裡買。
肩上的雙肩包勒得他肩膀發痛。
隊伍走得比較慢,而日頭卻越來越毒辣了,李承良給他置辦的新衣服後背應該已經被汗浸濕,今晚住進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衣服洗了。
正琢磨著,有人又湊過來問姜至身上背的包是在哪裡買的。
中學時期女孩子們能聊的話題不多,建立友誼的速度也很快,一個揹包就能引出共同話題,剛才她還和別的女生靠著“拉丁舞”、“super junior”和“愛格小說”這些話題建立起了友誼。
李惟鈞只覺得她是個挺健談的女生,其實說白了就是個話癆。
姜至說這包是她姐姐送的生日禮物,那人聞言說你姐姐真好,這包很貴的,將近六百塊。
六百塊,夠買兩身他的衣服。
李惟鈞側頭,看見李承良汗如雨下的鬢角。
他多年前做生意失敗,酗酒,把身體喝出毛病了,落下了病根,一直靠吃藥調節,李惟鈞怕李承良中暑,便讓他去旁邊坐著休息買瓶水喝,他不肯,舔了舔幹涸的嘴唇硬要一起排隊,等輪到他們登記時,李承良渾身幾乎已經濕透了,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老師把學生卡和學生證交給李惟鈞,讓他填表,李惟鈞彎腰寫字時,聽到李承良說:“謝謝你啊姑娘……”
李惟鈞抬頭看了眼。
姜至遞給李承良一瓶娃哈哈礦泉水,和一張心相印紙巾,隔著不遠的距離,李惟鈞聞到一陣好聞的茶味清香,是那張紙巾散發出來的。
她笑笑,把傘往李承良這邊移了些,說:“沒事兒,要不您上後面待會兒吧,家長都在後面等著,這裡太曬,登記資訊還得要等幾分鐘呢。”
李惟鈞順著她的話說:“爸你過去坐著吧,我馬上就好。”
李承良連連應聲,順著姜至指的方向走,姜至把他帶過去找到座位,回來時,那把綠色的傘卻沒了。
等他填好資訊,姜至仰頭,眯了眯眼問:“你穿多大號的衣服?”
沒了遮陽傘,她的臉頰透著日曬過後的細微的粉,嘴唇也紅豔豔的。
李惟鈞往左站了站,幾近站到她正對面,他個頭高,姜至正好到他下巴,刺眼的光線被他高瘦的背脊擋住一些,那股清爽淡雅的香氣愈發濃鬱了。
他的視線掃過她領口別著的學生卡,上面寫著秀麗的小楷字:姜至。
“185的就行,謝謝。”
李惟鈞感覺額頭上的汗滴已經快要滑落到眼皮上了,下意識想歪頭蹭蹭,又忽然沒由頭地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