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知曉我暗度成倉,若知曉我知情不報,若知曉我是餘冰冰,眼眸裡的星辰是不是會黯然,是不是無法再亮起,是不是永遠塵封。
我是一個大壞蛋,偏要破壞他的美好,而且是再一次。
“吳茗,你該喝藥了。”清冷的聲音打破周遭寂靜,我趕緊放開他,側臉順著聲音望去,農鵬和盧長遠站在長廊之下,農鵬拉著臉,陰沉得可怕,他的目光寒徹掃過我後定在七王爺身上,我從未見過他如此。
“吳茗,下來,藥涼了不好。”盧長遠催促我,我與他們相識一年多,清楚我方才的行為惹怒了他們,在他們看來我和七王爺是互相利用,不該生出情愫,況且農鵬鐘情於我,我怎能辜負他投入別人懷裡。感情之事本是個人,奈何相識以來,他們對我百般照顧,我顧念昔日情義當下自不能忤逆他們,遂扶著旁邊的假山要跳下,剛立直身,腰間便是一暖,七王爺手抱著我飄然而下,待腳落到地面後也沒有松開手。
他和農鵬四目相顧,眼波中暗湧連連,互不退讓。
農鵬有一點和我相似,心眼小愛記仇,若被刺激指不定做出什麼不堪設想之事,權衡再三,我拉下他的手,手被推開,七王爺目光轉向我,驚愕後暗淡,散發著濃烈的失望。
我垂下眼簾,不敢直視,“我先回去。”說罷快步離開這個令人窒息之地,片刻不多留。
翌日清晨,窗外一縷紫煙嫋嫋升起,打破山間寧和之色,這是阿雄與我的訊號煙,寧濤已然到山下。我凝望紫煙,待它被風吹散了依舊呆呆立在窗前未動,根本不知該不該動。
若動了,整個印山便失去此時的平和,怕是不得安寧了。
猶豫之時,有人猛地推開門,我驚訝回頭,盧長遠立在門前,“寧濤到了。”
我點點頭,他大跨步進來,“阿鵬替你拖住七王爺,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吧。”
我愣了愣,問道,“他如何拖出七王爺?”
“阿鵬約了他一早到山中狩獵,沒個大半天是回不來的。”
“就他們兩個人?”
“不然呢,我也去?我對你可沒意思。”
換了平日,他這話必引來我捧腹,只是此刻我毫無心情,憂愁緘默,盧長遠續道,“你運籌帷幄只待今日,真的要放棄?”
我踱步近到桌旁,慢慢坐下,“沒有。”
“別騙人了,我認識的吳茗,不達目的死不罷休,而今你神情全是茫然。”
“是我誤會他了,他沒有派人殺我,從始至終他是護著我的。”即使他斷然拒絕了我的請求,轉過背還是向恩海問鼻煙壺;我能把嫣彤帶出牢房,他是冒著與唐國撕破臉的風險;在王都府的護衛院,我能安然也是他授意的,回顧往事,越深想越覺得虧欠他,心便越遲疑。
“他護著你,難道死去的嫣彤沒有護你?當時你們被六王爺的人圍著,依你的性子你肯交嫣彤與他們?嫣彤是舞樂坊的當家花旦,眼看要嫁人為婦,是誰奪取她的幸福,是誰踐踏她的清白,是誰害她慘死,難道你忘了嗎?”
論及婚嫁嬌媚的女兒姿態,在牢裡嫣彤衣不蔽體絕望的眼神,念安河上含笑而逝的樣子統統浮現在腦海,是啊,她因我而死,我怎能自私地要擱淺為她報仇的事,他日在黃泉裡又有何面目相見?“我一刻不敢忘。”
“那就做你該做的事!何況你真以為他是真心的?沒有夾雜目的?”
我反駁道,“香木炭一事,最棘手的是庫拉國,我已經賣了白炭給他解決此事,於他我沒有可利用的價值了。”
“誰說沒有,你與我們就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鑠國與昭州買賣往來密切,你的買賣做得大,涉足的行業廣,留你利大於弊。”
“不是的,他不會為了這個騙我。”若是為了這個目的,他要哄騙的是恩海,我得排第二。
盧長遠眯眼,“你就這麼相信他?那你可知寧玲已經轉入山莊內的聽風樓?七王爺吩咐好吃好穿的侍奉呢,你猜他最有效安撫寧濤的辦法會是什麼?”
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娶了寧玲,想到這點我的臉瞬間煞白,惶恐從心底慢慢攀上,“他不會的,他肯屈服早就娶寧玲了。”
“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情況危及,只是枕邊多了一個人,就能穩固他的位子,這樣劃算的買賣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拒絕。”盧長遠強調任何兩字,末了補充道,“如你不信,可以去聽風樓瞧瞧,眼見為實。”
我半信半疑他的話,按捺不住疑惑,走到了聽風樓,樓外有許多護衛把守,我要進去護衛並未阻攔,畢竟在他們看來我是七王爺最親近的人,是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