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老大在石凳上,默默地打量著張堂文,“前後十萬兩,雖說張老闆也說了,錢你可以全出,可規矩不能壞啊!我們既然接了別人的銀子在先,便不能幹吃裡扒外的事兒,你說呢?張老闆!”
張堂文額上已經浮起了一層冷汗,本來心中抱有的一絲希望,也在進洞之後的幾番對話之後,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熊老大,這之中的前因後果,張某就不一一解釋了,但黨二爺是洗刷張家汙名的唯一人證,張堂文一人死不足惜,可黨二爺若是沒了,張家便再難翻身了,我張家一門上下上百口,都要背上一輩子的罵名,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張堂文說道激動處,撩起袍腳,直直地跪下了,“熊老大,張堂文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實在不忍張家子孫後輩都受牽連,還請熊老大心存憐憫,饒過黨二爺吧!”
熊老大默默地捏起一枚棋子,慢慢地把弄著。
一旁的張堂昌也是一笑,緩緩地站起身,來到張堂文身邊,靜靜地跪下了。
“你做什麼?”
“陪你啊...”張堂昌訕笑著瞥了張堂文一眼,“照你這說法,怕不是一會兒就敢把我的性命也賠進來,與其這樣,倒不如我主動些...”
“熊老大...”張堂昌朝著熊老大拱了拱手,“一命不夠,就再加上我張堂昌吧!五萬兩銀子加上張家兩兄弟的性命,那姓高的再如何,也說不得雙龍寨什麼!”
熊老大也是冷冷一笑,將棋子丟回棋盤上,“你們這樣...何必呢?張二爺...僱主本就沒把你算在內,只點了張堂文和姓黨的兩個捻,你又何必非要湊熱鬧呢!你須得知道,在我們這些杆子眼裡,一條性命,並值不得許多錢!”
“熊老大的意思我明白,可好歹我也是張家二老闆,沒道理我哥哥帶了錢來贖我,獨我自己回去了!便是嫂嫂不怪我,張家人罵也罵死我了!我哥哥高瞻遠矚,顧忌的是整個張家的名聲,我張堂昌雖是不才,卻也忌憚我這個小家的將來,若真是熊老大一意孤行,那我也不願獨活了,好歹有兄弟作伴,黃泉路上也不孤獨!”張堂昌似笑非笑地輕聲說著,“倒是熊老大得當心了,這一票幹完,您在宛城地界也就算是出了名的,南陽總兵與我哥哥有舊,官兵自然是饒不過你雙龍寨的,民間得我張家恩惠的人也不在少數,前天寨中不還有兄弟來跟熊老大求情,年前的饑荒,他還是靠著我張家在賒旗鎮施粥,才活下來的麼?”
張堂昌說到這兒,也是莞爾一笑,“十萬兩,我張家在前些年,一年收成而已,熊老大想要兩年逍遙,卻不知道有沒得命花銷啊!官軍打將過來好歹也能掙扎一下,若是被自己人從背後開了槍,那可就真是不值當了!”
熊老大的眼神也是一閃,既有怒氣,又有忐忑,臉上倒是不見動靜。
一旁的姚二爺嗑著葵花籽,緩緩地站起身,輕聲說道:“大把頭,要我說,還是積點陰德的好,那高...那僱主,俺瞧著都不大地道...”
“就是...姓高的那錢,還指不定會不會給呢!”張堂昌也是一笑,衝著張堂文嚷嚷道:“我家那婆娘知道這事不?拿錢沒有?”
張堂文哪裡有心情搭理他,默默地望向了熊老大,“熊老大,人生在世,無論嘯聚山林還是行商天下,除了信義,還要與人為善,廣交天下英傑,總好過處處樹敵,高德寬借刀殺人,卻要雙龍寨兩位把頭背了罵名,他汙我張家名聲,日後把持了賒旗鎮商路,自然有賺不完的銀子,這區區五萬兩,他哪裡看得上眼...”
熊老大坐在石凳上,默不作聲地打量著眼前的張家兄弟,也是硬繃了許久,終於掩面笑了起來。
這一笑,張家兄弟有些看不懂了,連帶姚二爺也是一愣。
熊老大笑了許久,幾次擺手都是笑得話都說不出來。
好容易斂了笑,熊老大這才輕聲說道:“真是什麼都被她猜中了,你們這張家兄弟,果然都是伶牙俐齒的好人物!”
“她?”張堂文詫異地看了一眼張堂昌,張堂昌卻也是搖了搖頭。
就在眾人都在詫異的時候,洞後面轉出一人來。
卻是黨松濤之前的那個外宅,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