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三終究是沒跑脫。
圍觀的人們怕他跑了之後官府追責,索性默契地圍成了個圈,把夏老三困在中央,也不用強,反正就是夏老三往哪邊挪,人群就圍到哪,夏老三想走快,卻是不得。
來回衝突了幾次,卻是始終走不掉,集市上本就人多,槍一響,跑來圍觀的人更多了。
夏老三無奈地搖了搖頭,找了個樹墩子一坐,索性等著官府的人來了。
最先過來的是城防營的人,聽好事者訴說了一番,倒也沒猶豫,大大咧咧地便走了過來,拿槍指著夏老三罵道:“哪來的雞賊,敢在縣城裡頭打槍?還當街殺人,恁倒是有種啊!”
夏老三沒好氣地回瞪了領頭那人一眼,滿是戲謔地說道:“這當街燒死個娃娃,恁們裝著木看見,俺打死個殺人犯,恁們倒是跑哩快啊?”
“少油嘴滑舌哩!跟我回衙門!”領頭那人說著便要上前,夏老三猛地站起身,兩手一伸展,唬得一杆人趕緊舉起了槍。
“瞅給恁們嚇哩!俺不逃,就不怕跟恁們走!那龜孫燒死個娃娃,還在這招搖撞騙!俺殺了他是替天行道,俺都不信這新野城裡連一個明事理的人都木有!”
話說完,夏老三大大咧咧地走上前來,故意亮了亮腰間的手槍,“俺是陸軍第二十一混成協四十一標三營的管帶夏老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跟你回衙門,咱說叨說叨去!”
“就你?還是管帶?”領頭的人自然是滿臉的質疑和不屑,插著腰問道:“你證件呢?路引呢?”
“這還得麻煩恁們去幫俺找找了,剛才那一群人鼓堆土語:疊羅漢式的壓人的意思)俺,也不知道哪個龜孫把俺行囊給順走了,俺裡東西都在裡面哩!”
“裝腔作勢!兄弟們,下了他的槍!押去衙門!”
一杆子人頓時蜂擁而上,按手的按手,舉槍的舉槍,利索地把夏老三的槍下了,把他的手往身後一捆,便押去了衙門。
身後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叫起了好,連著一片呱唧呱唧的鼓掌聲。
倒是差點沒把夏老三給氣暈過去。
這世道當真是完全顛倒了麼?
到了衙門,不由分說,直接把夏老三扔進了又臭又溼的地牢裡。
夏老三對這環境倒是挺熟悉的,跟這裡比起來,軍營那種艱苦的地方,都屬於溫柔鄉了。
早進來的幾個犯人隔著牢房門在那兒嬉笑,夏老三卻是別過臉去一點都不想搭理他們。
一直到了晚上,也沒人提審,也沒人招呼,夏老三又渴又餓,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感情這扔進來就是等死了麼?
夏老三把牢門撞的咚咚響,門口那老軍漢卻似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捏著花生米就著小酒。
“別吆喝了!那老頭是聾的!大晚上打攪爺們睡覺,你活膩味啦!”鄰號的一個大漢破口罵道。
夏老三卻是不欲與他爭辯什麼,沒好氣地踹了一腳牢門,就地扒拉了一下,找了個尚算乾燥的地方縮著腦袋躺下了。
地上這個涼啊,當真是通透,眼瞅著天氣就要一天天涼了,這牢門裡卻只有幾根可憐的麥秸稈。
牢房還是用木頭壘的,外面一陣陣陰風輕輕地颳著,一晚上夏老三被凍醒了三四回。
好容易熬到了天明,卻依舊是無人問津。
直到中午頭了,門口那老軍漢才拎著一個鍋子,一個牢門裡扔一個窩窩,夏老三拾起來一瞧,卻是已經長了毛的黑窩窩,頓時甩手扔在了老門外。
隔壁號的大漢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埋怨道:“你不餓給我吃啊!多好的東西你給扔外面了,這誰夠的著啊!”
夏老三皺著眉頭白了那人一眼,氣鼓鼓地回到昨晚睡覺的地方,悶不吭聲地躺下了。
這一躺,就又是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