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了,馬雲卿命人在軍營中尋了處僻靜地方,也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張八仙桌,放了幾個石凳子,去外面大興園借來了一個廚子,湊合著軍營的灶臺,置辦下了好大一個席面。
待張堂文等人落座,最後一道重頭菜:清蒸武昌魚也落了盤。
這武昌魚卻不是孤零零的一盤,而是別出心裁地放在了八卦碟的半邊,而另一邊,卻是三鎮的另一道名菜:紅燒鮰魚。
兩鮮同盤,卻是一個清蒸,一個紅燒,各領風騷,別具一格。
武昌魚味鮮美,清蒸點綴著酸甜口的醬汁,讓人味蕾大開,鮰魚肉緊緻,刺少皮糯口感上佳,一口吃下之後唇齒留香。
再看其他配搭,也多是排骨藕湯、黃陂三合、一品豆腐、三鮮豆皮之類的湖北名菜,讓人一眼望去頗有些垂涎欲滴的感覺。
菜式雖是精緻的很,這裡卻畢竟是軍營,加之東主又是馬雲卿這樣的行伍出身,也就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幾番客套之後便動筷自顧自地吃喝了起來。
這反倒順了張堂昌的秉性,加之本就是在淮軍中歷練過的,很快,張堂昌便與馬雲卿和夏老三稱兄道弟推杯換盞了起來,聊到興頭上,竟是乾脆扯了領子踩著凳子喊起了花枚。
三星高照!四季發財!五魁首啊!六六六!
場面頓時更加放得開了。
張堂昌畢竟是花酒行裡的穿堂蜂,風月場裡的搖頭翁,很快便把馬雲卿和夏老三殺了個落花流水。
張堂昌嬉笑著推了馬雲卿一把,“喝乾!這酒留著養魚呢!”
馬雲卿已是連輸了十幾把,臉上已是泛起了一片紅暈,酒碗拿在手裡都直晃盪,夏老三雖是他下頭的兵,但酒桌上不分上下級,此時也是喝得上性,在一旁一抬手,便把一杯酒又灌進了馬雲卿的嘴裡。
張堂昌藉著酒勁,壞笑著拿起酒碗,望向張堂文,“哥!這倆手下敗將,讓他們歇歇...弟弟我來向你...請戰!”
張堂文字是笑盈盈地觀戰,沒想到忽然被張堂昌叫陣了,也是一愣,連連擺手道:“你們玩...你們玩!”
“唉?哥!不似你作風啊!弟弟我在賒旗鎮也是大殺四方的人物,可每每人家都說我只有你七分功力!平日咱倆也沒少操練,今兒...怎麼關門避戰了?”張堂昌壞笑著瞄了一眼錢楓,“難道是有錢老闆在側,行酒令卻有些失儀?”
張堂文正要翻臉,一旁的錢楓卻是向後一躲,笑道:“唉...別介!我可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既然兩位張老闆都是此中豪傑,那便讓錢某也長長見識,開開眼?”
張堂文便再無法拒絕了。
這行酒令、划拳、猜枚本就是老爺們酒桌上必不可少的娛樂專案,在風月場上也是極露臉的功夫,但一般正式宴席卻略顯嘈雜,因為拳可以輸,聲勢不能低。喊到臉紅耳赤,爭得青筋迸出都是正常之事。
張堂文字不欲摻和的,但錢楓既然話說到這兒了,便也存了心顯擺,也是草草挽了下袖子,衝著張堂昌勾了勾手。
這張堂文的神情,卻是張堂昌打小就看不慣的。
憑什麼如此鎮定自若?憑什麼做什麼都比我強?憑什麼?
但兩雄相爭,考量的便是哪一方更能沉得住氣,不急不躁,自然可以百戰不殆。
很快,張堂昌便再一次敗在了張堂文的手上,十碗酒碼做了二八開。
軍中的酒,卻不是用的小小酒杯,而是用的兵們吃麵的碗,一碗倒下來足有二三兩的。
五碗下肚,張堂昌已是一個踉蹌扶住了桌子,一旁的楊翠英剛招呼完夏老三,又連忙過來攙住張堂昌,剛擦過夏老三汗水的方巾又放在張堂昌的嘴邊擦拭了起來。
張堂文已是豪氣地將那兩碗酒穩穩地喝了下去,挑釁一般地朝著張堂昌亮了亮碗底。
張堂昌哪裡服氣,便搖晃著繼續端起了面前的酒碗。
張堂文正待落座,一旁的錢楓卻是笑盈盈地端起了酒碗,“張老闆,既然今日大家都如此盡興,不知錢某可有幸也參與一回?”
張堂文一驚,抿嘴笑道:“錢老闆...也划拳?”
“划拳是男兒氣概,錢某...卻是喜歡另一種!”
“哦?怎講?”
“行酒令各型各態,錢某卻是打小隻會一種,對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