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院門口的火把閃開了一處縫隙。
一個年輕人穿著反光的緞子馬甲,昂首闊步地走進破院,嫌棄地抽出一塊方巾,掩住口鼻。
在他身後,鐵頭三跟條哈巴狗一樣弓著身子伺候著,見夏家人都在院裡站齊了,奓著膽子走上前來,“一群憨貨,見了東家也不知道下跪,一點禮數都不懂!這是黃老爺的大公子,上過洋學堂的大本事...”
黃大公子嫌棄地擺了擺手,打斷了鐵頭三的話,“說這些他們懂麼?對牛彈琴!”
鐵頭三陪著笑臉,點著頭,黃大公子看著夏家人,目光留在了女人身上,緩緩地放下了方巾,露出兩撇精緻的小鬍子,“聽說,咱黃莊出了賊了?是誰幹的?自覺站出來吧!”
夏老三腦門一熱,正要上前,卻被一旁的夏老大給拽住了。
夏老大拐著腳,走上前,朝著黃大公子深躬了一下,“東家,我這腳不方便,您大人有大量...”
“你是瘸子!你兄弟們也是?”
夏老大猶豫了一下,緩緩地趴在地上,輕輕地磕了個頭,“東家大量,俺這幾個兄弟小,不懂事...”
“中了,都你會事兒!”黃大公子冷笑著拍了拍靴子上的灰,“說吧,誰幹哩!當了賊偷了銀子,還敢弄傷俺黃家的人!你們知道啥叫打狗看主人不?”
鐵頭三彷彿很受用,一臉傲嬌地看著夏老三,挑釁地噘了噘嘴。
夏老三上前就要扶老大起身,“俺家木賊!俺偷啥了?哥你起來,比他還大的老爺俺都見過,也木叫俺跪過!”
“吆呵!”黃大公子一臉冷峻地笑了笑,“多大的老爺啊?種我的地,吃我的飯,跪一下怎麼了?憨娃?”
鐵頭三冷不丁斜刺裡衝上前去,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抄起了一根木棒,直直地打在了夏老三的膝蓋側面。
夏老三腿一軟,卻是一個踉蹌,正要還手,鐵頭三身後的人們紛紛抄起刀槍,直直地指向了夏老三和他的幾個兄弟們。
“骨頭好硬啊!這一棒子下去,彎都不彎一下?”黃大公子笑盈盈地走上前去,猛然從腰間抽出一個物件,頂住了夏老三的腦門。
火光映照下,夏老三認得那物件,是一把和自己那個不太一樣的手槍,槍把上還特意掛了個玉墜子。
夏老大一看這架勢,一邊死命地拽著夏老三的褲子讓他跪下,一邊擺著手讓另外兩個兄弟也跪下。
夏老二和老四猶豫著還是跪了。
黃大公子看著一臉倔強的夏老三,倒是頗為意外,但他以為夏老三是沒見過手裡的玩意,鎮不住他,便抬手朝天開了一槍。
呯的一聲槍響,刺耳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那刺眼的火光讓周圍房上看熱鬧的人們心驚膽戰,議論紛紛。
灼熱的槍口再一次抵在了夏老三的腦門,烙燒的感覺刺激著夏老三的面板,讓他的胸中似乎有一團火越燒越旺。
女人也緩緩地跪下,她在夏老三的身後輕輕地拽著夏老三的褲腿,這輕輕的力氣,卻讓夏老三的倔強彷彿失去了抵抗。
夏老三緩緩地躬身,伏地,跪下來,但他的上身,還是直挺挺的,他的眼神雖落在地上,但怨氣,已經止不住的想要奪目而出。
黃大公子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槍,笑罵道:“種我的地,吃的我飯!就得給我交租子,給老子跪著!還敢打我的狗?”隨著話音,他飛起一腳將夏老三掀翻在地,正要再補一腳,屋裡的瞎眼老孃摸索著蹭了出來。
“杏兒...是你麼?”
瞎眼老孃沙啞的聲音讓在場的人們心頭都是一驚,杏兒?杏兒是誰?
只有夏老大忐忑地抬起頭,看向了黃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