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東海一面安撫著剩下股東,一面求助地看向張堂文,“趙老闆這也是被自家生意拖累了,我聽說他那瓷器行今年開春起就慘淡的很,幾處老主顧也都換了線路了,這...多半是煩的了!”
張堂昌沒好氣地接過話,“他煩?誰不煩?他才幾股?訂錢算個屁!收棉的錢呢?說好了按股折算的,他這一拍屁股走人後面怎麼算?”
這個張堂昌啊!張堂文心中一陣嘆息。
這飯可以亂吃,話卻真的不能亂說啊!
不管你賭氣也好,發脾氣也好,你這邊開了頭,說了趙德勝的本金你明天就送去,不管你真的送不送,都會讓在座的其他股東得到一個潛意識。
原來真在此時下船了,你是要退本的。
在眾人心猿意馬的時候,你再提到本金按股折算,若要收棉還要所有股東拿出比訂金高出數倍的銀子,眼下又是這麼個局面,無論是賒旗鎮商業形式的變化,還是來自廖啟德和他背後的洋人的壓力,這不是擺明要讓股東們知難而退麼?
正如張堂文所料想的,不消一壺茶的時間,股東們接二連三的告乏了,除了幾個說是再想想的,講明不再出資的不下五六家。
胡東海面色慘白地癱坐在太師椅上,失神地望著門口那漸漸消失的身影。
張堂昌卻是徒自氣鼓鼓地狂飲了幾碗茶,似乎想要澆滅心中的怒火。
但顯然,沒什麼用。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張堂昌手中的茶碗在青磚地面上砸了個粉碎。
一個,又一個,紛飛的瓷器片和濺起的水花很快讓整個會客廳裡跟遭了賊似的。
張堂文默默地看著暴跳如雷的張堂昌和一籌莫展的胡東海,心中也是毫無頭緒,眼下這個局面,要與廖啟德打商戰,無疑是痴人說夢了。
“堂昌...”胡東海試探著輕聲說道:“要不行,跟廖...廖啟德談談,把咱的訂金要回來把合同轉給他算了!”
“唔?”張堂昌皺著眉頭轉臉看向胡東海,“那咱這一年多就白忙活了!”
“本沒丟咱可以再想別的生意啊?”
“哼!”張堂昌恨恨地望了望屋頂,“對,本沒丟,臉呢?咱的臉都丟到海外去了!人家這才耍了一丁點小手段,咱這麼大一幫子人就做鳥獸散了!富商巨賈啊!臉都不要了麼!”
“那洋人的底兒咱也不熟啊!”
“洋人多個腦袋還是怎的?三頭六臂?銀子是空手變出來的?”張堂昌沒好氣地飛起一腳,將腳邊的茶碗蓋踢出門外,“老胡啊!你好歹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物了,洋人有那麼可怕麼?”
張堂昌看了看一旁靜站著的張堂文,“是麼?哥!你去過漢口,洋人有那麼可怕麼?”
“唔?”張堂文下意識地應了一下,“沒,沒什麼特別的!”
“哥,你在想什麼?”
“嗯?沒想什麼....”張堂文搖了搖頭,望向門外,“我忽然想起來,南陽生絲行的老王,王祥安王老闆幫我約的南陽糧行的局,好像就在明天,我得收拾收拾過去一趟!”
張堂昌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瞪著張堂文,“你...要去南陽?”
“嗯,約好的!”
“哈哈哈哈......”張堂昌失神地慘笑起來,“好...好...你先忙,那才是你的正事,這邊我跟老胡就應付的來,不就是個假洋鬼子麼!沒事兒,你忙去吧!”
一旁的胡東海求助地看向張堂文,正要說話,卻被張堂昌那冰冷的眼神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又給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