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怪小孩,耶律灼這樣想。
耶律灼開始期待那個奶團子來找他,騎馬射箭爬樹,只要奶團子在,就意味著無盡的自由與歡樂,可奶團子不是每天都會來找他。
他摸透了規律,連續找他五天之後,會有兩天不來,而來找他的那幾天,一到了日暮西沉的時候,奶團子就會跑得沒個影子,一句再見也不跟他說。
姜國人真是很沒有禮貌。
莫名其妙的好奇讓他在日落時分跟著奶團子走,一路躲躲閃閃,終於知道了緣由,只見雪白的小人走到一個華貴的宮殿面前,呆呆地站立片刻,就有一個白皙的小男孩走了出來,他的瞳色和奶團子的一模一樣,是少見的灰色,可長相卻完全不一樣。
奶團子長得很美,比尋常女子長得都要奪目,而那個男孩卻長得很俊秀,狹長的鳳眸很銳利。
耶律灼聽見小東西甜絲絲地喊他,“小愉哥哥呀。”
奶團子第二天來的時候,耶律灼穿得很威風,將背上的弓箭和彎刀都帶上了,說是要帶他去射箭,小東西不論碰到什麼都只會說,“好好好。”
兩人走在路上的時候,耶律灼突然輕聲說,“我叫耶律灼。”
“哦,耶律灼呀。”
“我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哥哥。”
耶律灼靜靜地等待著,可那小東西卻擰著纖細的眉,搖搖頭道,“我只有小愉哥哥,我只要小愉哥哥,不要別的哥哥哦。”
天真懵懂的模樣差點要將耶律灼氣死。
後來兩人逐漸熟悉了起來,耶律灼覺得自己可能是在深宮裡呆得太無聊了,便盛情地邀請道,“歡歡,今天晚點回去吧,在我這裡吃飯,好不好呀?”
歡歡看著天邊燦爛的晚霞,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可以哦,我要去接我的小愉哥哥放學了。”
他想到小愉哥哥就要放學了,屁顛屁顛地走得很快,耶律灼看著他歡快的背影,心裡莫名就有些窩火,很臭屁的小孩,成天粘著哥哥,沒斷奶嗎?
耶律灼被單於接回去的時候,已經在姜國生活了五年,他走的那一天,將自己極度寶貝的蒼鷹,弓箭,彎刀都送給了小不點,眼巴巴地看那張奶生生的小臉蛋,柔聲道,“歡歡,哥哥要回匈奴啦,過幾年來接你過去匈奴玩。”
“好哦,等你來看我哦。”
“小灼哥哥。”歡歡笑得甜膩,像只狡猾的小狐貍,耶律灼恨不得將他裝到兜裡帶走,怎麼喜歡都不夠。
姜國和匈奴交好多年,而耶律灼也終於以使臣的身份重新踏上了姜國的土地。小奶團子現在長什麼樣子了?真的跟畫像上那麼好看嗎?他還記得自己嗎?他思考著這些問題,整夜都睡不著覺。
次日晚上,在宮廷的宴會上,他終於見到了自己牽掛多年的人。
那人穿著潔白的雲杉,籠罩在朦朧的月色之下,白膚烏發紅唇,一雙灰瞳燦燦地盯著自己,唇形生得很嬌,長著一個很適合親吻的飽滿唇珠,一張一合間,耶律灼就明白了。
他在叫自己,“小灼哥哥。”
謝歡身旁坐著的男人長相也分外出眾,深邃的眼窩,淩厲冰冷的灰瞳,高挺的鼻樑,近乎薄涼的嘴唇,明明是不沾纖塵的謫仙模樣,卻低垂著眉眼,以太子之尊,在給自己的孿生弟弟剝瓜子。
宴席只進行到一半,耶律灼一杯黃酒下肚的功夫,那兩人就都不見了,剛剛那畫卷一般美好的畫面像是自己杜撰出來的一場夢,不行,自己得去找謝歡,跟他說說話,很想聽他當面叫自己一聲,“小灼哥哥。”
他腳步虛浮地在禦花園走了半天,終於在一片淒冷的空地看到了兩人的蹤影。
月光照得一地霜白,地上只有一架孤零零的鞦韆,而他心心念唸的少年,正坐在鞦韆上,蕩得老高老高,謝歡不論長大多少歲,卻還是能笑得像孩子,而他身後的謝愉,褪去了生人勿近的冷漠,神色溫柔地推著鞦韆,一如往昔。
耶律灼記得他多年前離開姜國的前t一夜,謝歡並沒有來找他,他四處瞎竄後,也是在這裡找到了他。
白生生的奶團子和他哥哥坐在鞦韆上,慢悠悠地搖啊搖,就已經走過了漫長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