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我能跟商量件事嗎?”
我始終還是坐在地上,因為我近日都愛呆在這個書房,所以書房的地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這樣坐在地上也不會覺得冷硬。
“說說。”每次親近完謝言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也格外地好說話。
我將半個身子都趴到了謝言腿.上,猶豫再三後,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謝言,我能讓軍醫,過來給你看看腿.嗎?”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沉寂。
窗外的日影重重盡數落到了謝言的半邊臉上,他一邊身子籠著燦燦的日光,一邊又席捲著濃雲的陰翳,美得似魔似仙,亦正亦邪。
他唇角的弧度還來不及收起,卻在瞬息變成了譏諷的嘲意,眼瞳的淡色頃刻間變成了毒蛇的豎瞳,他冷冷地看著我,像在看待什麼骯髒的俗物,語氣森冷且無情,“怎麼,又開始嫌棄我是個殘廢了?”
“呵,難怪剛剛不願意給我抱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著急地直起身子,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努力地解釋,“我只是覺得,你的腿.需要診治,你讓軍醫看看,興許就能好起來呢。”
“好起來之後呢?”
謝言的眼神陌生到像是從未認識我,又像是恨透了我,他死死地擒住我的下頜,力道大到我都懷疑那塊骨骼已經被捏碎了,吃疼的眼淚成串落下,我疼到身體都在發抖,卻掙脫不了,只能發出嗚嗚的哭聲。
“好了之後呢?”謝言微微俯身,像只喪失了理智的惡犬一般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耳朵,陰惻惻地在我耳邊開口,“好了之後,你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離開我了?你不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嗎?”
我知道謝言他現在很敏感,就像我擔心他會嫌棄我是個怪物一般的敏感,這是正常的,是我太心急了,我不敢亂動,只將兩條手臂都纏上他的脖頸,用盡平生的力氣擁住了他,忍著耳際的疼痛,著急又努力地與他解釋道,“不是的,我不會走,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不會離開,你別害怕,可是我們不能放棄希望啊,萬一真的能治好呢?”
可是謝言並沒有聽進去,他像一頭被撕開了傷口肆意欺.辱的野獸,愛意與關懷已經無法成為他的羈絆,他如今想做的,就是用尖酸刻薄的話語和粗魯無力的暴行,去摧毀給他帶來痛苦難堪的始作俑者。
他惡狠狠地將我推開,冷眼旁觀地看我摔倒在地上,灰瞳凜凜像高山上千年不化的積雪,薄唇張合間,便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冰冷,“滾出去。”
“謝言。”我狼狽地想要站起來,但我的尾椎骨摔得好疼,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將金貴的毛毯都哭成了一縷一縷,委屈地控訴道,“你又推我,我屁|股摔得好疼啊,你來抱抱我。”
但我刻意的示弱並沒有讓謝言的態度軟化,他冷冷地看著我,半瞬之後才拿話來刺我,“我殘廢了,抱不動你,去找你那些眼瞎的追求者來抱你吧。”
謝言好過分。
可是都是我害的。
我嗚嚥著站起身,像往常那樣對著謝言撒嬌,祈求得到他的擁抱,但他卻操縱輪椅背過身去,不論我怎麼哀求,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後來胡攪蠻纏的我是被士兵們從書房裡拖走的。
謝言他不理我了,沒有他的允許,我沒有辦法踏進他書房一步,於是我便接連好幾日都沒法見到他,不論我用盡任何手段,他都不理我。
我慌得夜裡都睡不著覺,白日裡送進去的奶茶也都被端了出來,我試著給謝言寫道歉信,但門口計程車兵與我說,太子殿下不讓他們將我送的東西遞進去。
怎麼辦。
謝言會不會這輩子都不見我了?
我做的是錯的嗎?或許謝言根本就不想站起來,我是不是太壞了,是不是我沒有顧到謝言的感受?謝言他還會原諒我嗎?我什麼時候能再見他一眼呢?我再也不敢叫他看腿.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嫌棄過,我只是覺得如果治好了雙腿.,謝言會重新高興起來。
我只是想讓謝言高興一些罷了。
可是我還是做錯了。
我成日裡都在想著如何與謝言和好,飯吃不下,睡覺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很多,黑眼圈也很重,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就連軍醫看了我這副模樣,也暗戳戳地問我用不用給我開點湯藥。
是夜,已過了三更天,一室的燭火都被熄滅,我卻始終沒有半分睡意,睜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長籲短嘆下卻依舊沒有想出跟謝言認錯的絕妙辦法。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人的五感總會變得特別敏銳,比如我翻騰的動作間,鼻尖卻突然聞到火星燒著的焦味,還聽見了由遠及近的慌亂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