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好一個狗屁的“我與他之間的事情。”
等我日後抱了大仇,定然是要將小白帶走的,它幾乎可以說是我與前世唯一的牽絆了。
謝言與小白的背影漸行漸遠,我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一聲聲的“太子哥哥”傳入我耳中,我才如夢初醒一般,看見一個錦袍玉面的少年從我身側跑過,步履匆忙間形成一陣風。
那人著急忙慌地朝著謝言跑去,嘴裡脆生生地喊著“太子哥哥”,直到他站定了,我才看清了他的長相,面板白中透著粉,狐貍眼透著狡黠與伶俐,笑起來時,臉上還有兩道淺淺的梨渦。
他比起三年前,要更高挑修長一些,但站在謝言身側,還是矮了一大截,但比我還是高出許多。
他玫瑰色的嘴唇一張一合,漂亮的臉蛋因為奔跑而染上淡淡緋色,神情討好地跟謝言說著話,而謝言只是淡淡點頭,我並不能聽見他們之間的言語,卻無法控制我唇角揚起的弧度。
都說皇族為了爭奪皇位,可以兄弟相殘,古來便有曹植七步成詩,而我依稀記得,夏日宴之時,最後可還是謝行抓住了吊睛大蟲惹得皇上龍顏大悅。
只要是人,便有源源不斷的貪念。我忽然很想知道,謝行可會心甘情願向謝言俯首稱臣,奉他為王。
著實有趣,我興奮地周身的血液都滾燙了起來,就連指尖都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就在此時,謝行似乎察覺到我灼灼的眼神,不解地回頭來看,他的眼神觸到我這張臉時,極快地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又被別有用心的甜笑代替。他沖著我笑得甜膩,像一朵隨風招搖的罌粟花,馥郁芬芳又沁著劇毒。
三日之後,有一隻鋒利的不明箭矢忽然飛入我房中,將懷信嚇得臉色發青,那箭矢並未傷人之意,反而藏著一封書信,懷信不解地將書信交於我。
我展信一看,只見信上寫著:
明日醜時聽雨樓一敘。
信上為了避嫌,並未落款,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來信之人便是謝行。
謝行果然手腳夠快,也足夠積極敏銳,是個不錯的選擇,我之前在京城時,對幾個皇子也算有個粗淺的認識,這幾日從各方面篩選下來,竟發現皇上的兒子裡,只有謝言和謝行能當大任。
謝言自不用說,鋒芒畢露,舉國敬仰,而謝行不過晚出生幾年,便一直被淹沒在謝言的光芒之下,我在想,他真的沒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嗎?
今日的書信給了我答案。
到了次日夜裡,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懷信怕我凍著,將壓箱底的雪白狐裘給我環上了,為避人耳目,我們並未乘轎,懷信給我仔細地打著傘,我輕輕地踩著地上的雨水,拐過好幾個街角,終於到了聽雨樓。
此處是個僻靜的位處,坐落在靜謐的城郊,四面都被蒼勁的青竹環繞,若是不仔細找,怕是隨時會在竹林中走丟。
懷信到了門前輕輕地拍門,便有童子警惕地探出頭來,他見了我才鬆了一口氣,畢恭畢敬道,“公子請往裡邊請,主子已經等候多時。”
我一進門,懷信便伺候我換上了童子呈上來的衣物和鞋履,童子聲音脆嫩地解釋道,“今夜風雨來得急又冷,我家主子擔心公子會著涼感冒,便讓我們備了這些衣物。”
的確是該如此,此舉令我更覺得謝行周到,心細如發,換上的衣物布料上乘,還帶著清淡的薰香,就連我足下的鞋履,也正好是我的大小。
“侍衛小哥的衣物,在這邊。”童子又將另一套衣物呈上。
懷信有些受寵若驚,他方才怕我淋到雨,便將傘都傾斜到我這邊,整個人淋得像個落湯雞,卻還是搖頭說不用。
“穿好了再來尋我。”我冷冷地留下命令,便跟著小童往裡走。
聽雨樓不愧聽雨之名,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瓦簷上,像是絲竹之響,令人心曠神怡,走過彎彎繞繞的迴廊,我便見到了謝行。
他穿了一身富貴的錦衣,外邊罩了一身肅殺的玄黑披風,襯得瓷白的臉蛋越發白嫩,一雙狐貍眼直勾勾地盯著我,許久之後,他笑得眉眼彎彎,不甚在意地與我調笑,“你真漂亮,能當我的皇妃嗎?”
興許是謝行的眼神太過於純淨,我竟生不出絲毫厭惡作嘔的感覺,只是有些無措地怔楞在原地,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倒是原本安靜的瓦簷上的動靜大了許多,像是有人在洩憤一般故意地踩踏屋簷,弄得嘎嘎作響,不斷有鋒利的瓦片從屋頂落下,碎成片片殘渣,尖銳的聲響在空洞的竹林裡顯得突兀詭異,像是一種赤裸裸的警告。
“不必理他,我家鬱仇在和我鬧別扭呢。”謝行並未將那些聲響放在心上,只沖我眨眨眼睛,笑笑指著地上的蒲團,開口說道,“漂亮哥哥,我與你開玩笑呢,快快請坐。”
說來也是怪,我分明比謝行年長,他長得也乖巧精緻,並無外露的攻擊性,但我與他在一塊兒,氣勢總是不敵,總是莫名其妙地露怯,也許帝王家培養出來的子弟生來便是要睥睨天下的吧。
我輕輕地坐下,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舉止有些侷促,倒是謝行殷勤地給我倒了一口熱茶,將矮桌上的糕點瓜果都推到我面前,“漂亮哥哥,都這個時辰了,你也餓了,吃點點心吧。”
我沒什麼胃口,只搖搖頭,怔楞地望著茶壺裡冉冉升起的熱氣以及其下熊熊燃燒的青色火焰,房內是熱水燒開的咕嚕聲響和雨滴打在瓦簷上的空靈之響,我一時竟不知身在何夕。
直到謝行啪的一聲將茶水放在我眼前,我才豁地抬頭,對上謝行那雙上挑的狐貍眼,他唇角擒著高深莫測的笑意,慢慢沖我開口,“漂亮哥哥快喝茶。”
“亦或者是,我該叫你。”
“封,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