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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獨家發表 “你不是他”……
在那夜之後, 謝言不知是因為公務繁忙,還是純粹不想看見我這張臉,再也沒出現在我眼前, 就連種種指令也是透過管家代為轉達。
他不來, 我只覺得清靜自在,無比舒心,且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今後的路該如何走。
謝言他能從寂寂無名的番邦歌姬之子, 爬上今日榮寵無限的太子之位,全倚仗他那深不可測的城府和舉世無雙的智謀。
尋常人若要與他鬥, 無異於與虎謀皮, 只會被他悄無聲息地吞噬得一絲血肉都不剩。
但我於謝言的意義,卻與旁人大有不同。
不論他對死去的封九月付出的感情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這一切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經過這段時日的觀察,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那便是謝言對封九月的那副皮相甚是滿意, 常因為將我與封九月當做一人, 而做出一些荒唐離奇之事。
就像那夜在仇府, 他在月夜中飲酒, 哭著讓我明晚一定要來找他。
我肩膀處像是還殘留著他滾燙的淚水, 像翻騰的熔漿,就快要將我灼傷。
我定定地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與月色, 眼睛揉進薄霧, 只覺得自己的情緒萬分可笑。
謝言的淚水像是從他的眼中,不斷地流入了我的心裡,在那上邊腐蝕出了一個無底的洞, 傷痛無法癒合,傷疤也永遠無法褪去。
不要再想了,封九月,你現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找到能與謝言實力匹敵的靠山,與他裡應外合,將謝言無知無覺地困死在鮫籠之中。
不論謝言是真心,還是假意,一切都過去了,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你們之間隔著的,是你父的一條人命。
你為複仇而生,沒有資格去顧念其他,否則便是不孝,我這般想著,又覺得腦子清明起來,被謝言的深情款款誆騙到的滿腹情思,都在轉瞬間,化為烏有。
“公子,這窗外的景緻就這般好,您成天看,也不覺著膩味?”
懷信將午膳端了進來,在窗邊的軟塌上支起矮桌,將小菜一點點放上去。
他看著那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飯菜,長嘆口氣,面上的表情有些慍怒,“我都與廚房的人說過多少次了,說公子你不愛吃這些肉食,只喜歡吃些清淡的素菜,幾乎日日說,日日說,但這京城裡的人,像是個個都是聾的,次次都答應得好好的,最後送來了還是這些。”
“不行,我得找他們去,這口惡氣,我是實在咽不下了。”他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走,我這才將視線從窗外的桃花樹上挪回來,悠悠地看向矮桌上的飯菜。
若不是懷信說起,我倒是從未留意過這幾日的膳食,如今定睛一看,卻不免感事傷懷。
矮桌上放的糖醋排骨,宮保雞丁,紅燒雞翅,醋溜白菜,皆是我作為封九月時最喜歡吃的菜,在家裡我爹爹寵著我,我自然每日都能吃到,到了後來,謝言的餐桌上也逐漸被我愛吃的菜佔領,他喜歡的反而出現得越來越少。
可是我如今卻已經不是封九月了,我的嘴巴,我的腸胃,我的身體,我的每一樣器官都在告訴我這個不容改變的事實。
“懷信,沒事,擱著吧,”我朝懷信擺擺手,輕扯起唇角,“這裡是太子府,你家公子不過是一介小小侍讀,不要讓旁人看笑話。”
“可是!”懷信依舊是憤憤不平,“分明是他們欺人太甚了,我跟廚房交代過那麼多次,他們還非要這般惡心公子,素菜明明比這些肉糜料理起來省心輕快多了,就非要擱這兒炫技呢,跟誰沒吃過肉似的。”
“興許不是為了惡心。”我淡淡開口,拿筷子夾起一顆脆腰果放進嘴裡,腰果的油爆香味在唇齒之間炸開,我卻沒了當年的饜足與滿意,只垂下眼眸,扒拉了幾口米飯。
“不是為了惡心人,那是想幹嘛呢!”懷信滿臉不信,依舊氣鼓鼓地瞪著那些飯菜。
我抽出袖中的錦帕擦擦嘴,只吩咐懷通道,“我飽了,撤下去吧。”
那桌上的飯菜我並未吃上幾口,因我現在的身體吃不得半點油腥,剛剛光是吃那一顆小小的腰果,便已覺口中油膩。
封九月此人早已不存在於世上了,我到了此時此刻才徹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不論我願不願意,都必須承認封九月早就在我決定自戕的那一刻,便已經被我自己殺死了。
連身體都不一樣了,我還是封九月嗎?
有人說人類真正的死亡是從遺忘開始的,當所有人都忘記了你的存在,當你的存在從親友記憶裡消失,才宣告此人真正的逝去。
我爹和我娘有我一直牽掛著他們,那我呢,死去的我可有人牽掛著我?
應當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