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會怪我吧。”
店家誇張地掩住嘴唇,矯揉造作地做出瑟瑟發抖的樣子,我沒說什麼,只將婚服撣幹淨便往門口走。
“哈哈哈哈,他平日裡那般囂張跋扈,如今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哈哈。”
“我剛看他眼睛都紅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哪個男人看了不迷糊,就連咱們那般高冷的太子殿下也過不了他這美人關。”
“太子殿下就是和他玩玩罷了,送上門暖.床的幹嘛不要,又長得這般花容月貌,送我的話,我巴不得將他關起來,不讓旁人看見。”
“真想看他在床上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像剛才那樣泫然欲泣,掉眼淚都跟珍珠一樣漂亮。哎呀不行了,得趕緊去南風館找個伶.人洩瀉瀉.火。”
我身後的聲音沒有停歇過,各種腌臢低俗的言語落入我耳中,令我恨不得將唇舌咬斷,可我不能鬧事,不能給我爹和謝言添麻煩,我只能忍。
幸好婚服穿在我身的效果還過得去,今日總算有件高興的事。
我並未給謝言準備婚服,我覺著他應該不會喜歡,我曾想給他一併準備了,可是我又害怕聽到他的拒絕,他的拒絕會比旁人的辱罵更令我感到難受。
我害怕他與我說不,害怕自己的真心轉眼成空,所以便只給自己準備了,這樣就是我自己選擇成為他的妻,謝言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我也不必為他的反應惴惴不安。
我穿的是男子制式的婚服,大紅色的喜袍,盤繞其上的刺繡是成片的曼陀羅花,襯得我眼尾的小痣都香.豔幾分。
我今日並未束發,只將烏發披散下來,款款地立於鏡前,銅鏡中人烏瞳澄澈,紅唇豔豔,發絲如雲流動在臉側,刺目的紅意襯得面板勝雪,腰肢纖細。
我瞧著還算滿意,希望謝言會喜歡。
我在窗格貼上囍字,點燃紅燭,將被褥換成喜慶的紅色,又臊著臉在被褥上放了一些花生紅棗之類的果仁。
這是我之前聽人說的婚俗習慣,說是放了這些就會早生貴子,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就是圖個吉利,才不是要跟謝言生孩子。
我並未告訴謝言我的生辰,只打算給他一個驚喜,但謝言今夜卻遲遲不來。
往日他入夜時分便已到我房中,如今窗外的樹杈都落滿了嘶鳴的寒鴉,我也沒見到謝言的蹤影。
我在軟塌上一邊看話本一邊等,直等到三更天的更聲響起,我都有些昏昏欲睡,謝言才從窗外翻進來,冷淡的灰瞳見到屋內的喜慶的裝飾時,閃過一絲疑惑,“這是?”
我沒好意思將我心中所想與他說,只從軟塌上站起,三步做兩步將他抱住,甕聲問道,“今天怎麼來得這般晚?”
聽見我的詢問,他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爾後又故作無事地親親我的額頭,淡淡說道,“今日父皇找我議事。”
“哦,”我對朝堂之事不怎麼感興趣,只從他懷裡出來,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有些得意洋洋,“謝言,我今日這身如何?”
謝言並未回答,幽深的鳳眸似點著了火焰,灼灼的目光落在我微微敞開的衣襟和束緊的腰肢上,長臂一伸,便將我抓入懷中,啞聲道,“喜服?”
他撥出的灼熱氣息若有似無地落在我耳側,讓我的耳朵都染上紅意,我到了此時才知道害羞,聲音細得像蚊子,“你要與我成親嗎?”
謝言明明聽見了,卻裝模作樣地親我的耳朵,故作不知,低頭問我,“什麼?”
我這下便有些生氣,掙紮著從他懷裡出來,在屋裡氣鼓鼓地走來走去,將準備的物什與他一一介紹。
我指著窗邊的紅色囍字,又引著他去看書案上跳躍的紅燭,又指指桌上的合巹酒,微揚起下巴,與他說,“今日恰好是本公子的十九歲生辰,本公子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本公子打算與你成婚,你可願意?”
我明明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卻又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趾高氣揚地去看謝言的表情。
我以為他會如我想象中那般冷冷地笑我痴心妄想,像那群市井刁民一樣嘲諷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他沒有。
他施施然站著,象牙白的衣袍將他襯得面如冠玉,凜然若仙,冷白的月色照在他臉上,如夢似真。
他沉沉的灰瞳望著我,像流淌著的寂靜的河,河中倒映著我的影子,紅衣明豔,白膚烏發,正死死咬著下唇。
他輕輕地與我說,“好”。
我的腦中立時有無數火樹銀花綻放,飄飄然不知自己是身在虛妄的美夢中,還是在現實裡,直到謝言走到我跟前,微涼的吻落在我唇瓣上,鐵臂強硬地箍住我的腰,我才驚覺,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