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
我覺得我需要空間和時間冷靜,謝言卻一直杵在我身邊,姿態清貴地在看摺子,時不時抬眸看我,隔一會兒便讓我喝水喝藥。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他說的話令我討厭。我單方面宣佈我要與他絕交幾天,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來喜歡他。
但是謝言卻不許我下床,更不可能讓我離開,那銳利的眼睛如鷹,而我則像是在老鷹領地裡茍且度日的可憐小動物。
爹爹的到來解救了我,他急匆匆地進來,給太子行禮後,便將我上下檢視,眼睛都紅了,“往年我都不讓你來,就怕出什麼意外,現下竟傷得這般重,你是要把爹爹嚇死?”
“疼不疼?用不用找禦醫給你開點止痛的藥?”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讓爹爹看看。”
我不忍心看我爹這般操心,立刻對他笑得格外燦爛,寬慰道,“不過是不小心劃傷了手臂,禦醫說休養數日就能好。爹爹你就放心吧,沒什麼大事,也不是很疼,禦醫的湯藥很厲害,都不疼!”
“你這孩子,就知道哄我,這怎麼可能不疼,爹都要心疼死了。”
我爹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十分端方,但是一遇上和我有關的事,便會變得慌不擇路,焦灼異常。
“太子殿下,我這就帶犬子回去休養,謝太子殿下撫恤。”
我聽我爹這話心頭竊喜,甚至唇角都忍不住翹起,但謝言卻說,“封公子是為了救孤才受傷,孤有責任照顧好他。他近日可留在太子府休養,太子府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日常診治的太醫也在太子府候著,丞相大可放心。”
我爹怎麼可能放心!
我爹一聽這話,急得額頭冒汗,“犬子性子頑劣,身體自幼便弱,休養期間有頗多忌諱,就不勞太子殿下操勞了。”
“至於忌諱,丞相可說與孤聽,孤會留神。”謝言還是不鬆口,他對我爹以禮相待,眼神卻時不時落到我身上,篤定我不敢駁了他的好意。
但是事實證明他錯了,我清了清嗓子,慢慢開口,“草民還是喜歡在家中休養,謝太子好意,草民心領了。”
我身為傷者的這話一出,就連太子也不好勉強我,畢竟傷者的意願應當放在首位。謝言沒有再說話,給了我一記兇狠的目光,便拂袖而去,我爹立刻將我帶回了家裡。
“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爹爹年歲已高,真的再經不起折騰了。”爹爹給我蓋好被子,還心有餘悸。
我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我都沒事,這不是好著嗎?”
“反正沒有下次了。”爹爹這次真的有些生氣,板起臉來將我的手臂塞回被子裡。
“爹爹,真的有人獵到大蟲嗎?”我心裡還是想著那大蟲,如果沒人獵到,那是最好,謝言的地位也能穩固,我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很可惡,不知不覺又為他著想。
“八皇子獵到了,皇上龍顏大悅。”
“哦。”我有些失望,卻又覺得謝言活該,又問我爹行刺之事是何人指使。
我爹眉頭擰得很緊,面上的神色凝重,“是鎮北將軍。”
“怎麼可能是鎮北將軍?”
鎮北將軍和我爹權力制衡多年,他犯不著去刺殺一個太子,斷送了自己多年的根基,我想到這裡,神色變得凝重。
“那些行刺的人一口咬死是鎮北將軍,他百口莫辯,皇上念他多年功勞,將其全族流放。”
我爹的目光悠悠望著遠方,似感慨似驚懼,語氣中有種唇亡齒寒的悲涼。
“那鎮北將軍的兵權,今後由誰人執掌?”我心下已有了隱約的猜測,卻依舊問了出來。
“是太子殿下。”我爹長嘆口氣,“太子殿下年歲雖輕,但城府完全不遜色於皇上。”
所有的古怪都在此刻解開了神秘的面紗,謝言事前的叮嚀,偏要往深處走的故意,刺客刺傷我時眼中的驚詫,都在此刻有了解釋。
我忽然感到周身發冷,謝言那雙漂亮奇異的灰瞳又掠入我腦中,如毒蛇的凝視,我的耳尖甚至還殘留著毒蛇的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