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虞蘅來說,夏天成親縱使有一萬件好處,加起來都不敵一個熱字。
對謝詔來說,從平江把人接回來後,一切都穩步進行著,四個月,說長不長,然青年人少有得心浮氣躁了起來。
謝夫人不急不急,待到十月金秋氣爽,那會子穿嫁衣才不熱呢。
謝詔頗是無語,只能有些幽怨地看一眼謝夫人:“阿孃。”
虞蘅在一邊兒笑眯眯。
按理她該避著這些,可哪來的親長替她操持呢?還是得自己上。左右後世的新娘子各個環節都得自己盯呢。
虞蘅有多多的想法,事無巨細都拿出來單列了,生怕錯漏。
“要一整條街都掛上花燈,就做成各種招牌菜模樣,等親禮結束了,還能當幌子掛在攤上。”虞蘅邊說邊嘖嘖,我可真賢惠,
“做一束手捧花,屆時從浮白館二樓伸出來的臺子上拋下去,誰接中了,到時候結親,咱們給免費操辦。”
“那若是對方已經結過親了呢?”謝詔問。
虞蘅又笑道:“那便等到他家中兒女結親時。”
謝詔看著她笑臉,也低低一笑,順著她話道:“嗯,這意頭是極好的。”
虞蘅覺得他這笑容有點奇怪,哪裡知道這人已經從別人家兒女想到他們將來兒女身上去了。
她沒管,繼續在紙上塗抹起來。
“嗯……茉莉花好,就用茉莉!”
……
以虞蘅如今的女紅水平,描補下繡花邊角料還行,一整套嫁衣是萬萬不能的,所以交給了外頭的繡坊來做。
雖然從開工到驗衣兩個月,繡娘不止一次讓她看過提意見,但當成衣真正展開在她面前那一刻,虞蘅還是沒出息地小小驚呼了下。
老祖宗審美誠不欺我!
試嫁衣前,被阿柳摁在椅子上敷粉描眉,虞蘅想起來剪壞劉海那次,對她手藝頗為懷疑,阿柳嚷嚷起來:“蘅娘子莫要看低了人!我跟雲娘子進修過了,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阿柳了!”
虞蘅“噗嗤”樂了,可惜沒人領會她的笑點,還被阿柳威脅:“蘅娘子莫笑了,一會眉毛畫歪了可怎麼辦。”
虞蘅乖乖閉嘴,閉眼、又翻白眼,像個磨喝樂任阿柳擺布。
終於換上了嫁衣,裡三層外三層,銷金大袖,段紅長裙,霞帔帔墜,繁複精緻得不像話。
阿柳嚥了咽口水:“蘅娘子真好看!”
過一會兒又忙問:“梳個頭吧?披著好熱呢。”
虞蘅笑道:“還好。”
屋裡擺了大盆冰,再不像過去一樣節省,倒不很熱。
虞蘅對鏡自照,寬大的衣擺層層疊疊拖在地上,不用心疼弄髒了。新娘子只需顧著自己好不好看,這樣好看的嫁衣,一輩子也就穿一次了。
虞蘅忽然有點理解為何女子都自己繡嫁衣了。往後收起來壓在箱底裡,若幹年後,整理東西再翻出來,摸著上頭繁麗精緻的繡紋,想起那些天的憧憬、忐忑跟幸福,就彷彿年華從未逝去。
當然,這些全都建立在“對”的基礎上。至於謝家是不是那個“對”,她想,也只有日後再收拾出這套嫁衣時,才能知曉答案。
她從未感受過婚姻,大多姑娘會有的新奇、忐忑,她自然也有,但絲毫沒有面對韓家的抗拒。
虞蘅瞧著鏡中自己,烏發披散,唇頰紅潤,眸子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