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端王對著虞記娘子,竟生出比鄧安還高的評價。
虞蘅原是拿這一幅圖賭一賭,她無足輕重,但端王籠絡讀書人心,裝得儒雅,不管心裡如何覺得,自然要做出些合宜的選擇。詩意山水與富貴錦繡,立時可見“高下”,這也不是什麼高階局。
林峙一臉的鄙夷,以為這又是個不自量力想用些寒酸吃食就博得他家王爺青睞的。
卻不想虞蘅抬眼一笑,憑廬山圖得了想要的答案,真廬山面目才露出來:
“小店因庖廚皆為女子,曾得鄧庖評價‘女子掌勺,登不得大雅之堂’,如今幸得王爺公評……是否也能證明,在王爺眼裡,女子亦有不輸於男子的才幹與技藝?”
時人慣常以為,廚娘便該安生於後宅院,操持一府,而那些大酒樓、大食店,掌勺的師傅無一不是男子,廚娘最多隻能為幫廚。
蘭娘在簾後聽得眼熱。
這鄧安心胸狹窄,乃是記恨她與他相爭,勝過他進了瑞王府,才有此言。
想不到,自己隨口閑談,竟然被蘅娘子記在了心裡……
她剛要擦淚,一方素絹遞到眼前,她下意識接過來在眼下摁了摁,“嗯……怎麼有股子酸味?”
阿杏一驚:“哎呀,這是方才給大家擦汗的帕子!”
蘭娘:“……”
那邊,端王因她所問有短暫的詫異,意識到後並不想回答。這問看似說魚膾,說庖廚手藝,提問人卻巧妙地將主體放大,冠以他名字。
若認同,便是打了當初因謝萱案支援自己的那些文人之臉,若不點頭,這天下女子,亦不是紙糊的……然圍觀者都是證人,可證明他方才確說了那樣一句話。
端王騎虎難下,不得不打量起眼前的虞記店主,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虞蘅嘴角含著笑,眼裡帶了點期待,便與尋常姑娘沒什麼分別。
眾目睽睽之下,端王只得順著她的話點頭:“自然,陰陽平衡,各人天資只隨父母不分性別,女子亦能擁有不輸男子之才。”
虞蘅笑著,行了一禮:“王爺智者,字字真言。”
她不去管是否得罪了端王,端王走後,她招來那日賣報的小童,拿錢請其尋多幾個賣報童幫忙。
不出半日,端王這話就似一陣風般,傳遍了汴京街巷。
“人人都在傳頌,咱們棗花巷裡虞記,手藝頗好,得端王爺贊。”謝夫人拉兒子下棋,語氣裡倒沒有不滿,只不解,“蘅丫頭做事何時這般急躁了呢?”
那些賣報童口中唱的童謠,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是誰手筆。
先《飲食錄》已經叫人眼紅,如今這般高調,恐怕商行裡有些人要看她不順眼。
虞蘅本不是急功利的人,謝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端王記仇,故意引導人這麼幹的,叫商行那些眼紅的人以為是虞記……
謝夫人猶自揣測著,一時分神,回過神來已經被謝詔連吃幾子,索性賭氣地一推棋盒:“不玩了!”
正好,謝詔也實在受不了他爹孃兩個臭棋簍子,竟還以師徒相稱……呵。
他將黑白棋子歸位,順手蓋上棋盒,見他娘還在琢磨虞記事,不由得微微嘆氣。
對方哪裡是為虞記的買賣,分明是為了後面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