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得,叫蘇靜雲恍惚以為自己回了家。
但見桌上,當中擺著一碟清蒸鰣魚,周圍圍了一圈,有蒸蟹、洗手醃蟹、梨片炒雞並三四道家常小炒,從食是烤得鹹香滴油的羊肉串子跟剛出鍋炸得酥脆,淋了甜燙紅糖汁子的餈粑。
除了蘇靜雲帶來的桂花蜜酒,虞蘅也開了自家釀來吃的桑葚酒。
雲液杯中傾,洗過手,虞蘅直接上手抓著蟹腿開吃,卻不會不雅——
生蟹肉是夾不起來的,就得用手捏著蟹殼,對準裡面的肉,用力一嗦,蟹肉便跟果凍似的滑滑溜進嘴裡。
方才還嫌棄的阿盼,此刻渾然倒戈投降,嘴角兜不住的醬汁流了一手,吃盡一隻螃蟹,再狼狽又滿足地嗦一嗦手指,好過癮!
蘇靜雲也夾了塊,半透明的蟹肉浸飽了醬汁,上頭裹著芫荽椒末,隨麻油緩緩往下流動,將墜未墜,引人銜住猛地一吸。
蟹肉本身足夠糯甜,拌蟹醬汁酸辣微嗆,甚至不用嚼,一抿開,絲絲縷縷鮮甜從口腔蔓延,蘇靜雲到底也被這蟹肉甜得彎起了唇角。
“這鰣魚竟不是糟的,許久沒吃過這樣新鮮的蒸鰣魚了。”蘇靜雲感慨一笑。
“這時節、這地界,活鰣魚難得,糟來吃多浪費。”虞蘅笑道。
先前阿柳對虞蘅說自己擅做“糟白魚”,其中白魚便是屬於鰣魚的一種,性子剛烈,出水即死,不易儲存。北方人多吃的是糟醃過的,風味雖佳,鮮美不足,多有遺憾。
鰣魚鮮嫩、皮下魚脂極多極厚,除了清蒸法子,虞蘅還真不敢隨意加什麼旁的暴殄天物,
一點點蔥酒,去了魚腥氣,只用清水上鍋蒸熟,出鍋前撒些鹽豉調味,便是這樣,已經很好吃了。
梨片炒雞,也是適合秋季滋補的食單子,梨片爽脆,雞肉滑嫩,滋味酸中帶點甜。
蘇靜雲久經風月,酒量比虞蘅她們勝過不知多少,雖能喝,平日卻不愛喝,今日沒人勸她酒,反倒品出些這酒的好滋味來。
飯後,月未闌,吃撐了的阿柳拉著阿玲出外疏散去了,其餘人坐在院裡,就著喝剩下的酒,聽著遠遠酒樓傳來吹笙吹簫聲賞月。
撤了大桌換小桌,擺上石榴、梨、棗還有幾碟小餅。
虞蘅窩在太師椅裡,腳踩在橫槓上,好似踩在一片雲間般軟綿,臉上也發紅,手裡還端了酒盞不放。
蘇靜雲以過來人勸她:“兩樣酒混著喝易醉,阿蘅莫喝了。”
虞蘅擺擺手,語氣已然飄忽:“且酩酊,年年當此節。”
蘇靜雲只得依她。
那桑葚酒喝起來清爽甘甜,一不留神,倒是自個也喝多了些。
兩人都吃桌上月餅解酒。
虞蘅將這餅按照時人審美做得只有寸許大,又印了花模子,上頭有“闔家團圓”、“花好月圓”等字樣,很是精緻。
上輩子虞蘅頂不愛過月餅節,就是因為每逢中秋,旁的親戚都會送來一箱箱月餅,有蛋黃的蓮蓉的伍仁的,口味各種,瞧著是琳琅滿目了,甜得卻一致,她本就是不怎麼耐甜的胃口,吃半塊就膩倒牙,只能切開與人分著吃。
後來商家發明什麼冰皮月餅芋泥月餅,味兒倒是好,落在虞家父母眼裡卻有些不倫不類,每年仍舊去商超買那種經典的比巴掌還大的烤皮月餅。
人都是賤皮子,當時嫌棄的,眼下吃不著了,又有些想,總覺得過節不吃月餅,缺了些什麼,這才做了一堆,全是金黃的烤皮月餅。
此時月餅還不算成型,什麼奇形百狀的都有,餡兒也隨意發揮,最多的是飴糖跟五仁,京中貴女們偏愛細膩香甜的澄沙,時至秋日,文人士子則對菊花餡餅青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