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著兩個藤編的籃子,一個裡頭放著香燭紙馬,一個放貢果點心。
二人挑了塊人少清淨地兒,此地面朝汴河的一條小支流,背靠柳林,山青水也秀。
春光明媚得洶湧,虞蘅偏要做這煞風景的人。
升起火堆,元寶是兩人提前幾晚慢慢折的,雖說紙馬店也賣,可她覺得還是自己動手來得更有孝心,阿盼也說只有祭拜人親手摺的對面才能收到。
花了好幾晚的功夫,燒起來就只是一把火的事。
怕她今日太傷心,阿盼一路上話沒怎麼停過,就連草葉上趴著只蚱蜢都要提兩嘴。
虞蘅不堪其擾,只好拿祭拜用的清明餜堵上她。
這東西越嚼越有嚼頭,果然,六根都清靜了。
祭拜過後,二人將餘火踩得一息煙都不剩,確保不會有死灰複燃的可能,這才挪了塊地開始分食帶出來的清明餜和糕餅——
趁著好不容易的假期出遊,野餐!
對於祭品搖身一變成了午食這件事,阿盼倒是接受良好,甚至一邊吃一邊沖虞蘅繪聲繪色轉述從前上山祭拜回來家裡幾個兄弟是怎麼分搶雞腿的。
“你多吃些,正是長身體時。”虞蘅一面聽著,見她著實喜歡芝麻糖餡的,便都揀出來給她,“慢些,沒人跟你搶。”
一面自己拿了個鹹菜筍肉餡的在手裡。
一口下去,艾草清澀跟鹹酸脆爽都在嘴裡炸開,再啜口清茶壓一壓,偶爾不開火來這麼一頓還是挺好的。
阿盼兩頰都塞得鼓鼓的沖她笑,想說話來著,但是嘴巴被黏厚的熟江米麵給糊住了,只能含含糊糊哼出幾個字音:“蘅……娘子,水!”
冒著白霧的熱茶總算將她從清明餜的魔爪之下給解救了出來。
阿盼捧著竹筒心有餘悸:“現在腮幫還酸呢!”那皮子起初糯,越嚼越韌,吃到後面嘴裡都快打起來了!
手掌大的餜,尋常女子吃兩個就能飽,為了疊在盤子裡好看,虞蘅一口氣蒸了十多個。眼下兩人甩開了吃,肚子都腆起來了,還剩好些。
再心疼孩子,這時候阿盼再伸手,虞蘅也攔著了:“消消食去,江米吃多了可不好消化。”
阿盼聽話地站起來到處走動,滿地芳草萋萋,亂花迷眼,年輕人活力十足,一會又追著蜻蜓跑遠了。
四周美得簡直可以入畫,在這樣的天地裡,享受一頓午餐,能讓人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
這裡的柳樹不是城中隨處可見的那種依依垂柳,而是北地常見的旱柳,樹枝肆意朝天叉著,很是粗獷,倒把清明的氛圍襯託得更肅穆了些。
也不是隻有旱柳,桃杏過了季節,茉莉跟海棠卻開得正好,風挾著花瓣飄飄悠悠,在地上鋪了一層花毯似的,鞋尖踩上去,“僕”地騰起一股子香氣。還有些落進了小溪,盤旋順流而下,連釣魚佬的蓑衣都染上了香味。
不一會兒,又從林子空地那頭跑了回來,“蘅娘子,那邊來了個人,一個男人!”
阿盼有得是力氣,可荒郊野外的獨自碰上個陌生男人還是有些緊張。
虞蘅也覺得自己眼下曲腿盤坐地上這副模樣不大適合被人看去,贊許道:“那咱們收拾回去。”
正說著話呢,一個人影在樹間晃了一下,分花拂柳而來。
一樹海棠被撥開,天光得以直直投射下來,虞蘅眼前一亮。
那人見了她們,腳下略頓。
阿盼湊過來與她咬耳朵:“蘅娘子,就是他。”
這人憑白出現攪了她們難得的休憩時光,阿盼很是不滿。
虞蘅看著對方走過,才慈藹地揉揉阿盼的臉蛋:“日後再有這般長相的,莫要叫‘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