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月怔怔地聽著這陌生而熟悉的小奶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孩子竟然在主動關心自己。
這時候,小小的女兒多貼心啊。
她還在吃奶的時候就乖,除了肚子餓、身體不舒服和要拉的時候,都不愛哭不愛鬧,彷彿天生就會體貼父母。
可是後來她們之間,怎麼會變得連陌生人都不如了呢?
趙如月定了定神,擦掉不知何時沁出眼眶的眼淚,清了清嗓子說:“我沒事,已經好了,你跟哥哥在家有沒有聽爺爺奶奶的話?去學校有沒有認真讀書?”
母女倆溫情脈脈地在電話裡互相關心彼此,寧紹明湊在旁邊聽,偶爾插一句。
趙如月在打電話之前,還擔心自己不會找話題,跟女兒通上電話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花心思找話題。
她小閨女就是個話題製造機,小嘴叭叭的,像只可愛的小麻雀,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和控制不住的分享欲。
連在學校見到一隻特別大的毛毛蟲,在這孩子眼裡都是也一件讓她開心的、值得跟家人分享的事,更別說老師哪天誇她了,哪天上了美術課、音樂課、體育課,畫了什麼畫、學的什麼兒歌、學了什麼運動。
但沒過多久,氣氛卻驟然被女兒的一句話降到冰點。
剛開始兩人聊到過年要帶回去什麼糖果零食、玩具和衣服鞋子。
女兒很高興,隔著電話線都能聽出她對過年的期待。
緊接著趙如月聽到女兒問:“媽媽,你能買那麼多東西,那你每個月掙多少錢啊?”
這時候她還沒意識到問題,以為女兒只是好奇,趙如月就說:“九百多。”
“才九百多啊?”女兒說,“媽媽你怎麼不加班?聽說加班一個月能掙一千多,可以買更多東西,別人的媽媽都加班,你不加班,是不是太懶了,怕苦怕累想偷懶,專門挑輕松的活幹?”
趙如月聽到這樣的話,頓時感覺心都冷了。
雖然她不怎麼加班,但在廠裡是不可能完全一點班也不加的。
而且在工廠做流水線,一站就是一天,即使不加班也很辛苦,哪有什麼輕松的活?
一股寒氣從心髒開始蔓延至全身,讓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心寒。
她突然收了臉上的笑,寧紹明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接過話筒。
他皺著眉,但語氣帶著笑意,對電話那頭的女兒說:“爸爸一個人能掙別人爸爸媽媽兩個人掙的錢,所以你媽媽不掙那麼多也可以,她身體不好,得多休息。”
“原來是這樣!”寧時夏一個三歲小孩,沒想太多。
一聽到媽媽身體不舒服,就把大伯孃離開前,反複叮囑她說的那些話,全都拋到腦後了。
她緊張地說:“爸爸要工作,沒時間照顧媽媽,爸爸你讓媽媽回家吧,我跟哥哥照顧媽媽!我們都長大了,可以照顧媽媽了!”
小小的孩子,總覺得家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寧紹明嚴肅的神色放鬆下來,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可能那麼沒良心,三歲小孩,要是沒有大人教,怎麼會說那樣的話?
“我們過年就回去了,”寧紹明語氣輕柔對女兒承諾,“你跟哥哥認真讀書,要是期末考得好,拿了獎狀,爸爸媽媽給你買洋娃娃,給哥哥買奧特曼。”
寧時夏高興地說:“爸爸,我不要洋娃娃,你可以給我買一個滑板嗎?哥哥想要一輛腳踏車!”
“好,都買!”寧紹明爽快應下,然後問女兒,“你哥哥在不在,我跟他說幾句。”
“哥哥在鑫陽哥家寫作業,我去叫他!”
聽到女兒這句,連容易陷入悲觀情緒的趙如月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以往他們給家裡打電話,從來都是兩個孩子都在的。
寧時夏飛快跑出去,跑到隔壁鄰居家,卻只見哥哥的東西,沒看到哥哥:“鑫陽哥,我哥呢?”
埋頭寫作業的黃鑫陽抬起頭,一臉羨慕地說:“剛剛你大伯孃又來過一次,她給你哥錢,叫他上街買燒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