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熊勇道,聲音輕松。
外面傳來些嘈雜聲,似乎是館人正修補屋漏。堂上兩人頗有默契地誰也沒開口,話語和心思被庭中“篤篤”的敲打聲遮去。
“姮現下可是要等候太子一道返國?”隔了會,只聽熊勇閑閑地說。
我抬眼,他沒有看我,也伸手向案上取棗,動作神色間並無一絲不自然。
“然。”我點頭道。
熊勇若有所思,笑笑:“勇記得姮此來宗周本就是為了太子。“
我莞爾:“姮與兄長乃一母所出,是以自幼親厚。”說著,我瞅瞅他:“吾聞勇在國中也有同胞弟妹數人。”
熊勇卻搖頭:“勇並無同胞弟妹。”
我愣了愣,自己明明記得曾聽說楚子嫡出子女眾多……
“我母親生下我,未多時便薨了,”熊勇臉上泛起苦笑,道:“如今夫人乃繼室,只不過太子仍舊是勇。”
我瞭然,略略頷首,目光卻不禁在他臉上稍稍駐留。這人常常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似乎無憂無慮;楚子送他到辟雍入學,這次的機密之事也交託給他,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便是我也常常覺得,認識的眾多貴族之中,熊勇也許是過得最瀟灑的一個,卻不曾想到他會同我說起這些。
其實,他這樣的情況我並不陌生。比如在杞國,父親在娶母親之前也有嫡子,只不過太子是等到母親生下觪之後才立的。本質上講,觪和熊勇的出身正好相反。只是,母親的母家到底是衛國,而杞國也無法與楚相比。
不過,我也從不覺得熊勇簡單。其心思老成我是向來知道的,想來,現在的楚子夫人並非他生母,又另育有嫡子,於熊勇必然是不小的壓力。
“勇將來若做了國君,可有欲為之事?”我莞爾,輕輕撇開話頭問道。
熊勇愣了愣:“欲為之事?”他眼睛閃了閃,點頭:“有。”
“何事?”我問。
熊勇一臉認真,道:“娶如姮一般美貌的女子,帶她摘橘。”
我登時無語。
熊勇看著我,卻突然發出一陣大笑,指著我前仰後合:“我料定姮是如此反應,果不其然!”
我對他不羈成性的舉止已有了經驗,無奈地瞪他一眼。
“姮何必再問,”好一會,熊勇道。他唇邊仍帶著笑意,玩笑之色卻漸漸斂起,指頭隨意地將一枚棗挾在掌中把玩,語聲淡淡:“勇平生所願者,唯楚再不屈為周之下……”
“嘩!”一聲,屋頂上的一垛茅草伴著木料,忽而落在了堂前的石階上。
熊勇收住話,沒再往下說。
“君主!”寺人衿跑進來,舉袖揮散周圍漫開的塵氣,催促道:“君主,館人修繕屋舍,堂上不宜多留!”
我看向熊勇。
他也看著我,片刻,笑了笑,起身道:“待太子至此,勇再來拜望便是。”
“如此,”我莞爾,也不留他,欠身道:“勇慢行。”
辰時的光景仍帶著濛濛的昏暗,旅館中卻早已點起松明,侍從們進進出出地將物品收拾齊整。
“太子吩咐,稍後即可啟程。”寺人衿過來對我說。
我點頭,卻將目光望向旅館前的周道。
在館中住了兩天之後,昨天夜裡,觪果然風塵僕僕地趕了來,從人車馬一個不落。
“為兄何嘗食言。”他看著一臉驚喜的我,笑得風度翩翩。
不過,姬輿沒有隨他來,據說觪抽身返國,許多事都留給他料理,此時還在犬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