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婆走近,笑著告訴她:“挽棠那孩子有癔症,定是發病了胡言亂語,你別當真,她爹早死了,哪裡再去殺一個爹?”
眉娘也t說:“是啊,道長莫要將病人的話放在心裡,咱們得趕緊準備中元節祭拜祖先。”
塗靈見此情形便明白他們要替那兩姐妹遮掩弒父之罪,還要堵住自己這個外人的嘴,只不過城府太淺,想出來的藉口也十分蒼白。
“她確實病了,但不是癔症。”塗靈沒跟他們繞圈,直接語出驚人:“屍體也不止一具,而是三具。你們若想幫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只是掩耳盜鈴,治標不治本,她早晚還得瘋。”
話音落下,假裝忙活的一家子不約而同愣在原地。
“三、三具屍體?”
“嗯。”塗靈點頭擺弄桌邊的筷子:“你們有看見她們姐妹倆同時出現嗎?”
眉娘和騰叔面面相覷:“好像……是沒有。”
施婆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昨晚我跟蹤挽棠出門,發現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用兩種聲音跟自己對話。”
“啊???”
塗靈把三根筷子推向一邊:“奶奶也沒有露面,她們弒父那天定是兩敗俱傷,奶奶和妹妹都死了,挽棠受到巨大刺激,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於是幻想她們還活著,一起處理弒父埋屍的秘密。”
眉娘倒吸冷氣:“不會吧?”
滕叔搓了搓胳膊的雞皮疙瘩:“你的猜測有什麼依據嗎?”
塗靈回:“她夜裡上山挖草藥,可屍體埋在後院,那麼多驅味的草藥卻放在裡屋,說明裡屋還有屍體呀。”
施婆頓時嚇得腳軟,扶著桌角坐下:“太可怕了,挽棠那孩子和死屍同在屋簷下生活,當真瘋了不成?”
眉娘抓住滕叔的手腕:“這可怎麼辦……”
塗靈道:“你們肯為她遮掩殺人的罪行,想來是真心替她考慮。”
“這話說得,怎麼不真心呢,孤兒寡母生活艱難,她們那個爹就像甩不掉的毒瘤,大家都清楚的呀……”
“道長,你可有什麼法子?”
塗靈琢磨:“可以用認知行為療法引導她直面創傷。”
“啥療法?”
——
子夜,挽棠又帶著拾槿去山上挖草藥,披星戴月,姐姐走前邊,妹妹亦步亦趨,不停在她耳邊嘀咕。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懦弱,面對那個混蛋不敢出手,眼看著奶奶被他推倒……”
挽棠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地上孤獨的影子。
回到家,滿室通明,她遲疑地推開院門,堂屋影影綽綽,女人的談笑聲傳來,死寂般的屋子有了活氣。
施婆清咳了一下,從桌前站起身:“挽棠回來了,餓了吧?我們在做夜宵,你快看看想吃什麼餡兒的餛飩。”
挽棠不由自主放下背簍:“奶奶……”
塗靈走過去拉她,小聲說:“放心,後院埋的東西都處理幹淨了,秘密不會被發現,沒人能拆散我們。”
挽棠神情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走進堂屋。
眉娘迎了上去,溫柔笑看著她:“乖女兒,你長這麼大了。”
挽棠屏住呼吸。
眉娘撫摸她的額頭和鬢角:“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不住你,當年為了擺脫你爹,為了自己的人生,拋下你們,一去不返……好孩子,你們姐妹倆一定吃了很多苦,都怪我沒本事,沒能保護自己的女兒……”
挽棠立在屋簷下,就著昏黃燈光望向她的“娘”,轉而又看了看“奶奶”和“妹妹”,緊繃的神經逐漸麻痺、松軟,她內心最渴望的東西就在眼前,根本不想抵擋。
“娘親……”
眉娘和施婆將她緊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