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屍房設在義莊最偏遠的角落,屋後的坡上種著大片銀杏樹,枯葉滿地,隨風四散飄零。
晚霞落盡,天黑得很快,顧叔將院門關上,吩咐莊子裡所有雜役都不許靠近此地。
四五具屍體並排躺在木板上,加上樊叔的五具,全部用符紙鎮住。周圍的窗子也貼滿黃符,都是溫孤讓親手所畫。
塗靈杵著竹棍進來,這個院子沒有鋪地磚,雜草叢生。
俞雅雅執一柄燈籠攙她入屋。
“樊叔起先不情不願,現在老老實實跟在境哥身旁聽候差遣。”俞雅雅小聲嘀咕:“他還偷偷問我,為什麼瑤池閣的人竟然懂得道門科儀,而且瞧著比他這個趕屍匠更正統。”
塗靈沒有接話,她感覺自己比早起時更加衰老了,走路像在飄,一種行將就木的虛空包裹全身。
溫孤讓的臉色十分冷硬,許是自責,許是缺少把握,這一整日都沒有鬆懈過。
他站在窗前等待月光降臨,然後回身看著眾人:“記住我說的話,守住法陣,結印不可斷。”
大夥兒也緊張地盯住他,點頭:“嗯,明白。”
氣氛異常肅穆,溫孤讓一邊沉思,一邊從懷裡拿出一串冰糖葫蘆,撕開外邊包的紙,自顧品嘗起來。
“?”
眾人目瞪口呆。
“誰給他買的?”
樊小花舉手:“我。”
塗靈見他吃得專注,不禁嚥了口唾沫,問:“味道如何?”
溫孤讓:“還可以,外面那層糖再裹多點兒會更好。”
這時樊叔嚴厲地咳嗽兩聲。
塗靈回過神,看著躺在木板上的一排死屍,不得不提醒溫孤讓:“可這兒是陳屍房,而且我快死了誒。”
“我知道。”溫孤讓小心翼翼包好剩下的冰糖葫蘆,放在香案邊,這小零嘴似乎能讓他解壓,解了饞開始幹正事,布天獄法陣。
樊叔抱著四尺九寸的長青竹竿緊隨其後。
只見他執三清鈴步七星罡,每一步距離七寸,樊叔跟隨步點插竹標定位置,接著兩人用穿著銅錢的紅線將竹子穿起,連t點成線,接成北鬥形。
再將寫有星名的符紙粘在竹竿上。
樊叔、俞雅雅、大熊、小花、牛童圍坐於陣前,左手掐紫薇訣,唸咒:“天獄靈靈,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將,立獄大神……”
塗靈看懂了,這是在“立獄”。
溫孤讓過來揹她:“走吧。”
如果說剛才的布陣是外在形式,那麼法師的內心活動就是存思,即存想、意念。
他已經透過強大的存思接通禁場,揹著塗靈走入角落的黑暗中。
他們沒有撞牆。
穿過漆黑的陰影,面前出現一條昏暗曲折的遊廊,廊外假山聳立,幽潭渾濁,雜草又高又亂,逼仄陰森。
廊下掛著破敗的六角宮燈,已經結滿蜘蛛網。
遠處一間屋子透出朦朧燭光,溫孤讓揹著塗靈往前走去。
“我好像快死了。”塗靈趴在他肩頭氣息奄奄。
“不會。”溫孤讓沉聲道:“你相信我,倘若雲娘不肯歸還壽命,我便將她引入陣法嚴刑拷打,直至魂飛魄散。”
塗靈感覺很困,周圍壓抑的景緻好似夢魘,逃不出,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