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春也沒再多言,她不指望她們一上來就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只能把話講出來,至於能領悟幾分,就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裴靜女和謝蘊雪、王容姬幾個人,卻是相視點了點頭,暗自認可。
尚柔這邊也領悟了,像她們這種新出門戶,父母只懂得教導她與人為善,多行好事存善念,這是小家和睦之道。
可高門大族間明爭暗鬥,人心叵測,若一心想表現好,斤斤計較於賢善之名,襯的其他妯娌懶惰平庸,恐怕還會遭人嫉恨,招惹是非,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不做壞事,便不會危害夫家利益。可急於表現好,往往還會壞了事。倒不如不做事的好,這是自我保護之道。
薛表姐不愧是名門出身,通曉人情世故,她沒有教那些虛的女德禮儀,是真的在教她們一些為人處世的東西。
尚柔心中佩服,反問道:“表姐的話雖十分有理,可道理知道容易,做到也難,表姐如今能做到幾分呢?”
喚春見她懂了,心中甚為欣慰,對她點頭笑道:“人不可過驕自大,亦不必妄自菲薄,能做到七分,便足矣處世了。”
尚柔點了點頭,“若七分可至表姐這邊玲瓏剔透,確實足矣。”
令婉看著二人打啞謎的模樣,便知道尚柔聽懂了,可她還在雲裡霧裡,她知道妹妹素來比自己聰慧有主見,就悄悄跟她請教詢問著,她們剛剛到底在說什麼?
就在姐妹們交流琢磨時,有僕婦入內回稟道:“何郎和王撫軍父子來了,求見夫人。”
聽到這話,喚春和裴靜女皆是一怔。
裴靜女倒是聽說王肅前幾日回京了,沒想到今日竟會在此碰上,臉上無由來就紅了。
這邊喚春還未吱聲,令婉倒是臉色一沉,破口罵道:“姓何的這不知廉恥的下流種子,虼蚤臉兒——好大面皮,他還有臉來?”
眾人嘴角一抽,敢情剛剛都是白教了。
朱夫人立刻掩口輕咳提醒她注意言辭,他們朱氏是武門,都怪她小時候跟著叔伯們打打殺殺,學了不少粗話,嫁人後也沒個收斂,以至於讓女兒也學會罵人的毛病。
後來年紀大了,才知道養性修口,可女兒也已經學歪了,都教了多少回了,以後嫁了人,不能再口吐髒言,千萬別讓她的孩子也學的這樣,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
令婉這才意識到失言,連忙掩口噤聲。
喚春有些不解王肅為何要見她?蹙眉道:“此間都是女眷,給外男傳話做甚?”
僕婦回道:“王撫軍今日來家中賀喜,聽說夫人也來了,便想起兒子先頭得罪過夫人,一直未有機會賠禮,今日趕巧了,就讓王郎過來給夫人磕個頭。”
喚春便知是怎麼回事兒了,周家眾人也都明白過來了,周老夫人便望向喚春,看她的意思。見,還是不見?
喚春沉思著,王肅雖是琅琊王氏之人,可向來與王大將軍不同路。他一來是皇帝表兄,自家親戚。二來是朝廷重臣,手握重兵,於公於私她都該盡力維護皇帝和他的關系,於是點了點頭。
周老夫人會意,便讓自家的幾個女孩子先行迴避,讓下人來堂上懸起湘簾。
裴靜女一時心亂如麻,坐立不安的,因著叔父這一年來做過不少尷尬事兒撮合她和王肅,即便姑孰和金陵相距不遠,王肅都很少回金陵。她一時無顏見人,跟喚春悄聲說了說後,便也起身迴避了。
簾子已經懸起,王肅父子走了進來。
喚春坐在堂上,跟王肅父子隔簾相望,見何彥之沒有跟進來,她莫名鬆了口氣。
蕭含清在簾後觀察著王肅父子,王肅是大將軍的兄弟,此刻卻來跟薛氏示好,恐怕也難與大將軍一條心。且王肅素來不喜這些應酬交際,此番卻能親自來參加周氏女的喜宴,他與周氏手中都有兵權,二者來往密切,不知有何圖謀,必須盡快告知大將軍。
只見王肅在簾後作揖,從容開口道:“先前犬子無知,冒犯了夫人,一直未有機會致歉,今日特攜此孽障來向夫人賠罪。”
說完,就示意王靜深跪下。
王靜深看著簾後的倩影,頗不樂意。不想這女子沒成了他繼母,最後卻成了他叔母,輩份上還是壓他一頭。
他不跪,王肅便悄悄踹了他一腳。
迫於父親的威壓,王靜深才不情不願跪下,哐哐磕了三個頭,仿若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沒好氣道:“嬸嬸,侄兒知錯了,請您老人家寬恕則個。”
喚春聽到他的稱呼,心裡偷笑,面上卻做出大度的模樣,慈愛道:“王郎年少氣盛,難免沖動,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做長輩的豈會真跟你小孩子計較?快起來吧。”
王靜深垮著臉,站了起來,薛氏也不比他大幾歲,還要來佔他這便宜。何況她如今還不是皇後,也算不得他正經表嬸,父親偏要讓他來丟這個人,心中便愈發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