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送王容姬去時,尤替荀妙女忿忿不平,“先奸後娶的淫.婦,也不知怎麼懷上了郎君的孩兒?是不是咱家的還難說呢,大將軍竟然能讓她進門,也忒不給我們主子臉了。”
王容姬神色凝重,來到廂房後,便見蘇靈均正在梳頭,發如墨瀑,光可鑒人。
她見到王容姬過來,便徐徐福身道:“大娘子來了,不曾遠迎,見諒。”
王容姬蹙眉道:“真沒想到你如今落得這般,你弟弟總歸是個男人,也該撐起一家門戶,怎落得讓你委身於人來茍活呢?”
蘇靈均面色平靜,王容姬出身高貴,權勢富貴生來就有,自然不知道外頭普通人的艱辛,於她唾手可得的東西,於他們卻是千難萬難。
“我們當初得罪了東府,被人追捕,無處藏身,是王郎收留庇護了我,才有了一處容身之地,迫不得已委身於王郎,以至於此,實非所願。”
王容姬不解道:“得罪東府?你說的是去年那遭事兒嗎?我倒聽阿嫂說過,她正月初一元會日時曾跟薛妃詢問過,薛妃說那時東府已經不追究你了啊,你既然不是心甘情願給他做妾,當初為什麼不出來呢?還要東躲西藏,如今還懷上他的孩子?”
蘇靈均一怔,可王玄朗跟她說的明明是東府發現了她的藏身之處,要來抓她了。
王容姬一向知道蘇氏母女素來有攀附高門之心,根本不信她是迫不得已的說辭,只當她是存心攀附的王玄朗,妄想哪天扶正,一步登天,繼續良言規勸著她,讓她清醒。
“你可知當年大將軍也是有十幾房姬妾的,都寵的跟什麼似的,後來還不是說賞將士就賞了?高門大戶的妾不好當,你別看王氏現在風光,如今世道正亂,多少家族起起落落的,委身權貴高門做妾,指不定哪天勢敗家衰,就被牽連身死,還不如尋個一般人家安穩度日。”
蘇靈均怔怔聽著,說不出話。
王容姬繼續苦口婆心地勸她,“你別聽王玄朗花言巧語的哄你,他都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說過那話了,士族只有妻死續弦士族的道理,從未有過妾室扶正的,你跟著他是沒有前途的。”
蘇靈均腦中嗡嗡作響,一時心亂如麻。
卻說金陵宮這邊,這幾日,喚春也常下床走一走,嬤嬤每日都會來給她按揉腹部,促進恢複,盡快排盡惡露。
如今正值秋季,外頭天寒風大,她不能出門出風,便抱著兒子在殿中一圈一圈的走著。
桃符如今已經能睜開眼睛了,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十分精神,她每次抱著他散步時,他就樂得咯咯笑,笑得喚春心裡都軟化了,對兒子是愛不釋手,親了又親。
宣兒不在她身邊,她便把對大兒子的思念與疼愛,都轉移到了桃符身上,於是給了他雙倍的母愛。
蕭湛過來的時候,喚春正將兒子舉高高逗著他玩兒,不時親一親,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暖暖透過窗格灑進來,照在笑成一團的母子二人身上。
他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是軟軟暖暖的,上前接著兒子道:“看你頭上都出汗了,還在月子裡,也別太累著自己了,我來哄一會兒。”
喚春把兒子交給他哄,自己坐去了榻上縫制著給兒子過冬的虎頭帽,笑道:“你看這孩子,也不知哪兒來這麼多精力,這般愛纏人,淨討人嫌。”
蕭湛笑了笑,抱著兒子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一針一線地縫著帽子上的虎頭,對她道:“剛徐伯允跟我說,荀氏有個小郎年紀合適,想與小妹說和,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喚春眼睛一亮,荀妙女的母族,連忙應道:“那感情好,潁川荀氏是北方舊姓名門,找個機會讓我們相看相看。”
蕭湛點點頭,繼續哄著兒子。
喚春做著針線,看著父子二人其樂融融的情景,也不時伸手捏捏兒子的小臉,笑得合不攏嘴。
蕭湛看她那模樣,微笑道:“你好像特別喜歡孩子?”
喚春手中針線一頓,詫異笑道:“這話說的,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怎麼會不喜歡呢?難道你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蕭湛點了點頭,訕訕笑道:“我糊塗了,我當然也是喜歡的。”
喚春對他笑了笑,繼續縫著帽子。
蕭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恍然想起她與前夫似乎也有個兒子,聽說她離開豫章時,那孩子被留在了前夫家裡。她因為愛自己,才會愛和自己的孩子。她前夫待她也是很好的,她又怎麼會不愛和前夫的孩子呢?
他過去沒有養育過自己的孩子,自然不能理解父母對孩子的感情,也沒想過她會不會思念和前夫的孩子。
如今自己有了親生孩子後,才感受到那種出於血緣天性的羈絆與喜愛,如果讓他現在和兒子分離開,再也不相見,他都捨不得,何況是十月懷胎的女人呢?
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春兒如此喜愛孩子,又怎麼會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呢?
蕭湛這樣想著,第二天便傳了徐伯允過來,跟他說了安排響雲跟荀氏相看之事後,又跟他打聽著春兒前夫之子的訊息。
“薛妃與前夫是不是有個兒子?那孩子現在如何了?”
徐伯允搖搖頭道:“微臣對此事倒是不清楚,只聽說那孩子被留在了梁家,當初是周氏去接薛妃來的金陵,周氏應該更清楚情況。”
蕭湛點點頭,吩咐道:“你派人暗中去尋訪尋訪,看看那孩子在梁家過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