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留了這麼久?”
謝蘊雪道:“她小時候跟王太尉的兒子訂過親,只是還未成婚,王太尉的兒子就不幸早逝了,王太尉傷痛過度,竟不許其他世家再向她求婚,因此至今無人敢求娶,這裴氏女郎便也一直沒嫁出去。”
喚春心下了然,若有所思道:“是留守洛陽那位王太尉吧?”
王太尉是王大將軍和王公的族兄,洛陽名士之冠,深得王公推崇敬重。去歲洛陽城破,皇帝被擄後,王太尉亦被擄,聽聞已遇害於胡人之手了。
“可不就是,王太尉一薨,裴氏便又開始給女兒低調張羅婚事,可她都二十八了,哪裡還能尋到年紀合適的公子?她叔父先前還有意把她說給我長兄續弦,可長兄畢竟是王公的下屬,沒必要為個婦人得罪王氏,便也沒有答應。”
喚春若有所思,聽聞王公為人素來和善寬雅,他雖不約束裴氏女婚嫁,可王太尉餘威猶在,只要王氏不垮臺,恐怕沒有一個世家願意冒著得罪王氏的風險去跟裴氏提親。
她搖搖頭道:“真是可憐,年紀輕輕還沒出嫁,就要給未婚夫守一輩子望門寡。”
四十九位貴女到齊後,小道士入內回話,很快,棲玄寺中便走出一位年約五十餘的中年老嫗。
老嫗穿著一件青灰色長袍,體型消瘦,青絲半白,目光如電,淡淡掃了一圈寺外羅立的女郎。
“人都到齊了吧?”
眾人福身,頷首稱是。
老嫗從容開口,中氣十足道:“我姓許,名鷀,諸位女郎可稱呼我為許媼。這七天,將由我負責女郎們的祈福諸事。”
眾人聽得老嫗之名,一時如雷貫耳,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驚嘆之聲此起彼伏。
喚春也暗暗吃了一驚,聽聞這許鷀出身世家,博聞強識,學究天人,精通陰陽八卦,是名噪一時的女相士,因擅長相人,恰又姓許,故有“小許負”之稱。
晉王未渡江前,許鷀便相其隆準龍顏,目有精曜,龍驤虎步,有王者之風。及晉王南渡江左,許鷀又預言晉王渡江,必將遇水化龍。
如今一切盡在其預言中,許鷀也因此被晉王尊為許士,深得倚重信任,國有大事,必請其問卦佔蔔吉兇。
謝蘊雪卻是面色凝重,低聲沉思道:“姐姐不覺得這祈福法會很奇怪嗎?東府只要未婚女子,也不拘嫁沒嫁過人,竟還出動了許相士,倒不像是祈福的模樣。”
喚春回神道:“不是祈福,還能做什麼?想來東府自有道理。”
另一邊,接引嬤嬤們已經領著眾貴女陸續走進寺中了。
許鷀神色嚴肅,面無表情地立於寺門一側,她的目光銳利如電,依次從每一個走進寺中的女郎臉上掃過。
或蹙眉、或挑眉、或點頭、或冷眼。
前邊一個女郎被許鷀冷眼審視的有些緊張,走路時沒看清門檻,不慎被絆到了腳,剛巧就倒在喚春身上。
喚春被撞的身子一歪,才將將站穩,手掌卻突然落入另一隻寬厚有力的掌心之中。
那人掌心微粗,手上卻極為有力,將她穩穩扶住。
喚春愕然轉頭,卻見自己的手正被許鷀握在手心。
她看著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嫗,不知是否錯覺,竟覺她好像對自己笑了一下——
“女郎手指纖白有肉,掌心綿柔豐厚,必得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