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一點,太子當日便想不明白,親吻時她分明那般情動,絕不是作假,可她轉頭就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甚至沒有說“讓我考慮一下”這樣的話。這女郎好狠的心,輕輕鬆鬆地,就將本能與理智割裂開了。
他的語調帶著些微的懇求,“你不相信我嗎?我說過睿王妃的頭銜不是問題,我會說服父皇,群臣也絕不敢妄加非議。”
越棠笑著搖了搖頭,“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殿下還有這麼天真的想法嗎?殿下憑什麼說服陛下,又憑什麼堵住群臣的嘴?殿下是儲君,雖然地位穩固,但宮裡也不是沒有第二位皇子,甚至就算沒有二皇子,陛下春秋鼎盛,或許不日就會有三皇子、四皇子。殿下若行事太過分了,總會有人看不下去的。”
這是很現實的顧慮,就算宮中發一道旨,廢去她親王妃的頭銜,宗正寺的譜牒上也明明白白記著,她曾是睿王的妻子。想來想去,他所謂的辦法,無非是給她換個身份罷了。
她警告他:“殿下別打歪主意,我是不會認旁人做父母的,我這輩子只會是周家的女兒。”
她言之鑿鑿,可聽在太子耳朵裡卻別有一番深意。他撫在她腰上的手掌慢慢移到她背上,輕柔地、帶點哄誘意味地摩挲著。
“連這些都想過了,王妃還說不想做太子妃嗎?王妃放心,孤沒有打算讓你更名改姓,孤的太子妃只會是右僕射周如晦的女兒。”
那他是要怎樣?越棠的疑問到了嘴邊,然而又生生嚥下去,她不感興趣,她不想知道。
“孤是喜歡王妃的。”他平波無瀾的眼睛,因為壓抑多時的渴盼,泛起了微微的細浪。他慢慢俯身,似乎又要貼上來。
越棠眼明手快,“啪”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唇,“殿下我警告你......”她含糊不清地隔著手掌叫囂,“你離我遠一點,別想色訁秀我!”
他腦袋一偏,擱在了她肩頭,似乎是輕笑了一聲。越棠逐漸感到心慌氣短,他寬闊的身形籠罩住她,身後那隻手矜持地試探著,有時候剋制更勾人,那深蓄在剋制背後的放肆,想想就讓人顫抖。
她略略低頭,氣息急促地在他耳邊求他,“殿下你再不鬆手......我站不穩了......”
太子心頭重重一抖,掌間收緊,幾乎想把人給捏碎。她看了那許多雜書,甚至屢屢在他身上煽風點火,原來是隻紙老虎,遠沒有她自以為的那麼懂。這種話也敢說,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轉念又想起她才受過傷,或許是不該久站。太子攔腰抱起她,轉身將她放在一張長榻上,自己坐在榻邊,替她脫鞋。
“你幹什麼?”越棠縮瑟著。
“王妃的舊傷養好了?”太子回頭瞥了她一眼,不由分說扯過她的腳踝,“論骨傷,醫官的本事加起來都不如孤一個,孤替王妃看一下。”
他凝神在她的腳踝間摸索,這場景多麼似曾相識,簡直叫人心酸。可惜啊,真可惜,再相像他都不是那個趙銘恩了,這盤菜她既然吃不起,就連看都不要再看了,多看只會平添遺憾啊。
“殿下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她忽然出聲,澀然說,“我不會再見殿下了,說到做到。”
他手上一僵,回頭望向她,眼底逐漸積起陰鬱,“因為段鬱?”
越棠覺得很難過,可這才是正確的事,她必須這麼做,“同別人沒有關系,我向殿下解釋過許多次,睿王妃當太子妃,代價太大了,我承受不來,殿下也不必硬吃這份苦......”
“孤偏要。”他逼視她,“孤喜歡王妃,以至於輾轉反側,欲罷不能,王妃分明也喜歡孤。”他欺身上來,捉著她的手放在臉頰邊,逼問她,“王妃親過孤這裡,忘了嗎?”又移至頸間,“王妃扯過孤的衣衫,未竟全功,王妃不遺憾嗎,忘得了嗎?”
他的聲音深邃入骨,聲聲都是靈魂拷問。
“在太和宮,王妃給孤下藥,孤苦苦哀求......王妃也不放過奴......”入戲太深,恍惚間,居然帶出了從前的稱呼。
越棠心尖直發顫,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太子似乎察覺了,敏銳地發現這是她的命門,眼神一閃,立刻就變了個人。
“王妃說過喜歡奴的。”他慢慢從榻沿退下來,跽坐在榻前,神色和語氣都很平淡,一如曾經那個她百般戲弄都不肯折腰的馬奴。
他重又扶起她的腳踝,握在掌間,細致地推敲著,“奴懂得很多,可以為王妃推拿正骨,伺候王妃左右。王妃既然喜歡奴,就不要趕奴走。”
越棠心中萬馬奔騰,太刺激了,太子殿下朝服端嚴,皮弁金池綴玉,本該在高座上接見群臣,此刻卻面無表情地跪在她面前,手裡握著她的腳踝,口中稱奴,說著最卑微的話。
......他好會啊!
“王妃腰疼嗎?奴給王妃捶腰。”他居然還膝行了兩步,舉止微賤,卻刻意演出一副不屈的錚錚傲骨。
越棠直嚥唾沫,這種反差,潮水奔湧,她要撐不住了。
曖昧到了極處,幾乎分不清虛幻與現實,直到“砰”的一聲巨響,越棠迷惘地回過頭,看見門上撞進來一個人。
“段鬱。”太子率先反應過來,擋在他與越棠之間,冷聲說,“站住,不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