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已經被汙染變異的尤金。
尤金在雨夜的燈光下望著藍儂消失的方向,他低頭看著自己變異醜陋的身軀,不敢去想藍儂面對粗陋的自己,流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樣的場景僅僅只是在尤金腦海中想象,都比他成為不人不鬼的痛苦更加劇烈。
在靈異場受到汙染的尤金本來會成為鬼怪,但是在他靈值歸零即將失去理智的時候,是藍儂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藍儂那平靜的聲音將他從理智的深淵拉扯回來。
死亡降臨的那一刻,偉大的身影投射在了尤金腦海,他在那一刻蒙受到最崇高存在的光輝,從此以後,侍奉神靈成為尤金最重要的使命。
哪怕神靈並沒有注視過尤金這樣渺小的生命,也不會因為人類的信仰而投注下目光,但是能夠感受到偉大神靈的存在,已經是宇宙萬物最高的榮耀。
尤金踏著黑暗走向遠處的城市,他的使命才剛剛開始,他將侍奉神,傳播神的旨意,將神的光輝造照耀在任何他能抵達的地方。
矗立在夜色深處的校園同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那座廢墟一樣的町田路聖心中學在晦暗的月色中,逐漸顯現出另一個模樣,那是屬於鬼怪們的另一個世界,是安德魯這些調查者剛剛逃離出去的世界,卻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人世間。
在這所學校最中心的噴泉,一座沒有形態,混沌一樣的雕像逐漸蔓延至整個校園。而在這座混沌的至高神靈身旁,是身披光紗手持黃金盃的主神,兩位神靈注視著被祂們賜福的生靈。
校園裡湧現出密密麻麻的鬼怪,林松雪與黑霧幻化的淩溫茂低頭跪倒在雕像下,隨著他們的動作,所有的鬼怪如潮水般跪倒。
天空的烏雲散開,璀璨的星光散落,羔羊一樣的生靈們,擁有了自己唯一的主與愛戴。
塞西爾在夜色裡回頭,感受到主神那熟悉的氣息,而另一位更加偉大的存在,讓塞西爾難以確認。
他似乎感受到至高神靈的降臨,神靈為何會降至這樣渺小的世界,塞西爾不得而知。
而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那座古老的城堡中,跪拜在神像前的漢娜伏地禱告,複雜虔誠的禱詞在她口中翻湧,神靈再一次顯靈,讓漢娜淚流滿面。
藍儂感受到塞西爾的動作,他問道:“你在看什麼?”
塞西爾牽著藍儂的手,靜默了一瞬:“沒什麼。”
藍儂杵著柺杖與塞西爾行走黑夜中,他輕聲道:“我看見了很多。”
塞西爾側頭:“你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一個少年,他在孤兒院中長大,少年臉上有難看的胎記,沒有人喜歡他,但是他在孤兒院中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後來哥哥被人領養,少年一個人留在了孤兒院。”
塞西爾安靜的看著藍儂,藍儂閉著眼在夜色中輕語:“少年喜歡觀察昆蟲,哥哥被領養後他與昆蟲們做朋友,少年被欺負後,他將討厭的人做成了蟲子留在自己身邊。”
藍儂側著頭微笑:“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她有一頭好看的長發,但是她的長發卻為她招來厄運,她從學校最高的樓跳了下去,她的身體碎成幾塊,烏黑的長發也在血液中染濕。”
塞西爾沉默著,他無法回答藍儂,在他記憶中的愛人是溫和的模糊的倒影,不是現在的模樣。
塞西爾注視著他的愛人,撫摸著藍儂的臉龐,原來他的新娘有那麼多表情,而自己都沒有見過。
這是他生命的缺失。
藍儂歪著頭:“還有很多,我見到了很多。”
“他們在我面前哭泣,祈禱,將自己所有的愛恨悲傷憤怒喜悅呈現給我。”
藍儂轉過身,他伸手擁抱這個沉睡在夜晚的城市:“世界變得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