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只是個普通住所,裡頭一應物件兒都比不得鄢都的攝政王府,就連炭盆也是架在矮木架上的普通火盆,炭棍還起煙子。
他烤著火,火堆底下還埋了兩個紅薯,是阿午煨在裡面的,他說這個烤熟了更香更甜。
謝緩並不貪口腹之慾,但聽到一句“更甜”就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炭盆裡飄出紅薯香甜的氣味,謝緩面上沉穩,但還是時不時朝那邊瞟去一眼。
他收回視線,然後請說完話的林青鴻坐下,又將茶推了過去。
謝緩問道:“鞏泉被貶了?”
林青鴻喝茶潤了潤嗓子,又立即回答道:“準確說來也不算貶。他被陛下卸了武衛騎統領職,調任護軍將軍,再任欽差監察各州府。陛下下了令,要他立即啟程。”
謝緩眉毛輕挑,忍不住問道:“立即就要啟程?我記得祈雨大典後,他被皇帝罰了一百杖?這是生了什麼銅皮鐵骨,這就好了?”
自然不可能好,謝緩也知道不可能好,他語氣裡帶著調笑的意思,明顯是故意這樣說的。
林青鴻搖頭,回答道:“怎可能!”
她嘆道:“陛下要他帶傷出發!”
謝緩沉默了,一時沒有說話,隻眼底泛起涼涼的笑。
段嚴玉看了他一眼,順著話頭接了下去,“還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他的話正是謝緩的意思,借了段嚴玉的口說出來。
段嚴玉說完這句就沒再開口,他握著銅鉗俯下身,在炭灰裡掏了兩下,把謝緩心心念唸的紅薯挖了出來,然後挑了一個大的揀起來剝皮。
剛從炭灰裡掏出來的烤紅薯還有些燙手,於是段嚴玉左手顛右手,右手再顛到左手,好半天也沒能撕下第一塊皮。
謝緩偏著視線瞧他,嘴上在笑,可眼底卻凝著冰,但在看過去的那一瞬間,眸子裡的寒冰霎時化開。
他看了兩眼才移開目光,又說道:“護軍將軍,從二品,比起武衛騎統領一職還高了一些。倒確實不算貶官。”
林青鴻“嗯”了一聲,也說道:“話是如此。可護軍將軍只是虛銜,又要任欽差監察州府,這是個得罪人的活兒,可是費力不討好。”
謝緩笑著繼續問道:
“那鞏泉出京了嗎?”
林青鴻忙道:“我正要說這個呢。”
謝緩抬起頭,段嚴玉也停下左手顛右手,右手顛左手的動作,也仰首朝林青鴻看了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都作出聆聽的模樣。
林青鴻繼續道:“鞏泉重傷,別說遠行了,這時候連起身都難。鞏泉自己上了認罪摺子,護國公也去求了陛下,但都無用。但……”
謝緩和段嚴玉認真盯著人,側耳仔細聽。
“但前兩日貴妃徐氏被診出有孕。”
謝緩眼睛一睜,顯然也驚了一瞬。
徐家失寵,鞏泉被施以杖刑,明升實貶被遣出京……這些都在謝緩的預料之中。
但,徐貴妃有孕?!
謝緩驚了一會兒,嘴巴微微張著,許久才驚詫出聲:“徐貴妃有孕?!”
她親兒子剛沒了,這頭又懷了一個???
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