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兒雖然死了，可他的屍骨還埋在北邙山，無靈無牌，百年之後等你我都走了，更無人記得他，怕只能做個孤魂野鬼了。她這個做娘親的都不幫他，可就更沒有人能幫他了。”
徐環眼睛一亮，立刻說道：“還是得靠爹，您一點女兒就明白了。”
謝緩等人並不知道徐家父女倆的密謀，今天晚上一群人正在小院裡熱鬧。
廳內擺了三張桌子，眾人圍著吃起了羊肉鍋子。
冬天到了，可不就得吃個鍋子暖和暖和，羊肉溫補，涮來吃肉是最合適的。
“都坐！都坐！可別站著把路給堵上了！”
曹嬸子大聲嚷嚷了一句，然後端著兩大碟片得極薄的羊肉大步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沖著圍在路上的漢子們說話。
謝緩早拉著段嚴玉坐下，他左手邊是春生，再往左就是阿午那孩子。
阿午話少，沉穩，這時候只悶不做聲地站起來，端碗給謝緩舀了一碗羊肉湯。
羊骨燉煮的肉湯鮮美，湯色呈奶白，羊肉軟爛，加在湯裡的淮山段也已經煮熟了，湯上飄著幾粒橙紅，是後添的枸杞子。
“公子，鍋裡還沒有加菜，這時候的湯味道最正，您嘗嘗看。”
見自己的活兒被人搶了，春生瞪得眼睛圓溜溜，睜著眼往阿午身上盯。
阿午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春生的視線，總之是毫無反應，只等給謝緩、段嚴玉都送了湯，又才給春生也舀了一碗。
剛剛還擺著臭臉的春生立刻眉開眼笑，還似大人般拍了拍阿午的肩膀，誇道：“好孩子。”
剛誇完，扭頭就被旁桌的石頭扯了過去，兩個同齡的少年肩膀挨著肩膀坐到了一塊兒。春生搶菜可搶不過一眾粗漢，還得石頭站起來幫他撈了幾筷子，直把小碗塞得滿滿當當才停手。
謝緩也說道：“這頓飯原該冬至那日吃，只那時候各位都忙著，一時都騰不出時間來。這會兒好了，都坐下聚一聚，一起吃頓羊肉湯好好暖一暖身子。”
他放了話，那些彷彿餓死鬼投胎的漢子們也紛紛捏著筷子從鍋裡搶肉吃，像是沒吃過飽飯般。
“還是曹嬸兒的手藝好！我在工地可是吃傷了，天天啃窩頭，啃得我人像個窩頭！”
“這湯可真鮮！舌頭都要吞掉了！”
“好吃好吃……誒誒，你們別搶啊！鍋裡吃完還能再涮，一個個餓死鬼般，搶什麼啊！”
……
謝緩笑著收回視線，隨後捏著湯匙舀了一口湯喝。
肉是現買的新鮮羊肉，曹嬸子的手藝也確實好，這羊肉鍋子做得色香味美。
他品了兩口，扭頭就見段嚴玉咬著一截骨頭發呆，恨不能把那羊大骨啃個洞出來。但他沒有發現，正皺著眉出神，一臉苦大仇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緩低笑兩聲，然後捏著湯匙從鍋裡舀了兩片肉出來，全添到段嚴玉碗裡。
末了，他又偏頭看過去，小聲問道：“發什麼呆呢？拿著羊骨磨牙？”
他們這一桌除謝緩幾人，還有林家姊弟和崔良，做不來桌上搶食的事兒，所以那鍋裡的肉菜都還多著。
段嚴玉在謝緩的聲音中回了神，低頭就看到夾在筷子中的羊骨。他默了一瞬，下一刻飛快夾起羊骨丟給桌下的小福，假裝剛才啃骨頭的人不是自己。
山貓抖著鬍子靠了過去，輕輕嗅了兩下，咧牙啃了上去。結果發現是一塊大骨頭，半點兒肉都沒有，它早被養刁了嘴巴，沒肉可不吃。
於是一爪子把骨頭拍飛，過後還氣咻咻地歪著腦袋往段嚴玉的腰上狠狠撞了過去。
山貓是猛獸，小福也早就不是小貓了，段嚴玉更是沒料到這壞東西會突然襲擊，一個不防，險些被它一腦袋撞得跌下凳子。
“小！福！”
原本還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段嚴玉氣惱地瞪過去，卻見這小混賬正耷拉著腦袋往謝緩的小腿上蹭，還哼哼唧唧地發出些上不得臺面的聲音，還把它委屈壞了。
段嚴玉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這“上不得臺面的小東西”一腳，沒好氣訓道：“蠢東西，是少你吃還是少你喝了？！”
小福不樂意，扭頭就一嘴咬在段嚴玉的靴子上，但它到底沒使力，否則以山貓的牙齒，能穿透靴子在段嚴玉的腳背上咬出兩個血窟窿。
它咬著段嚴玉的鞋子磨牙，然後嫌棄地吐出來，又用爪子拍了拍嘴巴，最後撞開段嚴玉的腿，從他身邊蹭了過去，然後大搖大擺擠進一堆漢子中，去那邊討食去了。
段嚴玉拍了拍沾在褲腿上的絨毛，最後盯著小福笑罵了一句：“……混賬東西！”
他罵完又不自覺抬頭看向身側的謝緩，發現謝緩正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看。
謝緩見他看了過來，不自覺歪了歪頭，淡笑道：“現在高興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