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裡雲煩躁地揮了揮手,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面頰也緊繃著,他攥緊拳頭思索片刻,最後說道:“罷了……你先出城看一看,瞧瞧那路是否真的修好了,可能供車馬通行。”
蕭雁君並未起身,只抱拳說道:“末將領命。”
“滾吧!”相裡雲最後擺了擺手,不耐道,“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務必護送本宮安然出城!”
蕭雁君立即退了出去,而謝緩將配好的藥用油紙包好,整整齊齊放在桌上,最後又醫者仁心般叮囑了相裡雲幾句。相裡雲現在的心情並不好,對著這位“鬱大夫”也沒什麼好臉色,臭著一張臉把人趕走了。
謝緩和蕭雁君前後腳離開,可等謝緩出門時已經看不到蕭雁君的影子了,他並不在意,還同往常一樣出了驛館,這次是由相裡雲的內侍帶出去的。
這使團內倒也不全都是蕭雁君的人。
謝緩朝著那面白無須的內侍點了點頭,隨即打著一把傘走進了雨幕中。
又在下雨了,大雨如瓢潑,雨水細細密密落下,嘩啦打在傘面上,成線的雨珠自傘沿滾落。謝緩撐著傘繞出小巷,加快了腳步往客棧趕,剛上樓就看到蹲在門前的春生,和一左一右守在門口的林家姐弟。
不等謝緩問話,林青鴻已經快步走了前來,對著他說道:“公子,方才我們將軍派人傳了話,說在城外等您。”
謝緩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同春生說道:“春生,我還要出去一趟,你不必跟著我。”
春生沒說什麼,只癟著嘴扭頭沖進屋裡,沒一會兒就抱著一件編織密實的蓑衣走了出來。
“公子,雨下得太大了!撐傘也擋不住,我給您準備了一件蓑衣,您穿著去,再把傘也打上,可千萬別著涼了!”
謝緩笑了笑,隨後張開手臂讓春生為自己穿上那件棕葉編成的蓑衣,然後在林家姐弟的陪同下出了城。
這雨果然如春生所言,傘也遮不住,又颳著風,那雨線被颳得歪斜,如一道道鞭子橫抽在謝緩的臉上。
他將傘打得更低了些,忍不住腹誹,這時候可千萬別生病,自己這身子萬萬要爭口氣,早知該讓春生替他備著濃姜湯,只等他回去就能喝上兩大碗。不過春生雖有些少年人的小脾氣,但做事向來周到細心,或許不用他提醒也早早準備上了。
三人已經出了城,又下著大雨,所以路上也沒什麼行人,只有修完路返城的匠人。
他們身穿短衣長褲,頭戴鬥笠,肩披蓑衣,或是趕著騾子驢子,或是揹著揹筐,正駝著沒有用完的石料回城。
前路被雨水沖刷得朦朧,烏雲低垂,眼前事物都變得昏暗。
謝緩依稀看見前面有一處岔路,而穿著紅色勁裝的蕭雁君就撐傘站在路口。
他快步趕了過去,對著蕭雁君頷了頷首。
蕭雁君說道:“先生,我往前去看過了,這條路寬有一丈,可供一輛馬車通行。那邊的路還沒去看過,不知是通往何處的。”
謝緩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向蕭雁君所指的“還沒去看”的路,低聲道:“過去看看。”
還不等蕭雁君說話,旁邊有一個路過的牽著騾子的匠人停了下來,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露出一張憨厚老實的面孔,看著二人說道:“二位是外地的吧?哎喲,上個月山裡坍方了,那邊小半座山都塌了,山石把路都攔住了,不能走了。”
這人應該是本地村人,操著一口鄉味很重的地方話,但幸好謝緩和蕭雁君兩人還能勉強聽懂。
謝緩笑了笑,對著人好聲好氣問道:“那請問大哥,這條路原先是去哪裡的?”
村人憨憨一笑,答道:“郇城嘛。兩邊都是去郇城的,這條路堵得厲害,靠人力怕是一時清不了路,所以才另繞了一條路出來。喏,就是左邊那條嘛!兩位要去郇城就往左邊走!”
謝緩點點頭,又沖著那村人道了謝。
等人走後蕭雁君才看向謝緩,又問道:“那我們還去不去?”
謝緩沒有立刻說話,他朝後退了兩步,靜靜看著這條岔路。
一左一右,或許是因為左邊那條路是新修的,時間緊迫,還不如右邊那條寬敞,四周還鋪著好些來不及清掃的碎石土屑,更顯得另一條路幹淨、平坦。
“來都來了,去瞧瞧吧。”
謝緩不自覺握緊了傘杆,抬腳朝前走了去。
那條路初時幾步還算寬闊平坦,周道如砥,可越走越不對了。滾落在地上的山石逐漸變多,原本平整的道路被石頭砸出裂縫和凹陷,又下著大雨,謝緩好幾次險些踩滑。
“先生,前面沒路了。”
耳邊是蕭雁君的聲音,謝緩握傘立在原地,目光穿過雨幕往前看。前方的路被無數堆積如山的巨大石塊堵住,木頭、泥土也堆在其中。
一面是坍垮的斷山,一面是長滿荒草的崖壁。
謝緩盯著前方眨了眨眼,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勾起嘴角,淡笑說道:“末路也是路啊,希望我那位太子皇兄會喜歡我為他尋的路。”
【作者有話說】
大家知道緩緩為什麼給自己捏的假身份姓“鬱”嗎?